喬薇是被一陣細碎的談話聲吵醒的,下意識地摸了摸兩側,左手摸到了兩個孩子,右側卻是空的,她睜開眼一瞧,姬冥修果真不在了。
茶廳內被刻意壓低的談話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似乎是姬無雙與燕飛絕的,喬薇披了衣裳,隨手把被望舒蹬掉的被子蓋回望舒的身上,起身推開了一道門縫。
三人都在,桌上的茶水已經沒了熱氣,看來已經坐了許久。
燕飛絕與姬無雙不知在爭論著什麼,姬無雙的臉色不大好看,燕飛絕一臉焦急,端坐在主位上的姬冥修倒是一貫地鎮定,眸子裏瞧不出絲毫情緒。
喬薇穿戴整齊,走進了茶廳:“出了什麼事?”
三人朝她看了過來,神色都有些意外。
姬冥修拉過她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吵到你了是不是?”
喬薇打了個嗬欠,端起被他喝了一半的茶,輕輕地抿了一口,戲謔道:“三個大老爺們兒大半夜的不睡覺,開茶話會呢?”
姬冥修被她逗樂,輕輕地笑了一聲。
燕飛絕苦惱地坐在了椅子上,拿起一顆果子,卻又毫無胃口地放下。
姬冥修拎了壺涼水放到爐子上:“找到假的小卓瑪了。”
“這麼快?”喬薇來了精神。
姬冥修道:“自己送上門的,現在在燕飛絕的房中。”
“自己送上門?”喬薇嘀咕了一句,看向燕飛絕,“怎麼會在你房中啊?你收留她的?”頓了頓,眸光一凜,“你知道了?!”
燕飛絕反問:“你也知道?”
喬薇古怪地眨了眨眼。
燕飛絕炸毛了:“敢情你們全都知道,隻將我一人蒙在鼓裏!”
姬無雙清了清嗓子。
喬薇挑眉道:“這可不能怪我們,原本這件事就不是誰告訴誰的,大家都是自己猜的,你沒猜著,怨不得人!”
“這怎麼猜得著?”燕飛絕問。
“這怎麼猜不著?”喬薇反問。
那麼明顯,人和東西一塊兒丟了,後麵東西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人卻銷聲匿跡了,這不是很奇怪嗎?當時的水流如果大到能將一個活人衝走,一個小小的包袱罷了,怕是早被衝得七零八落了,又怎麼可能完好無損地出現在西貝貨的手中?
若說是西貝貨派人跟蹤了他們,關鍵時刻抓住了水流中的包袱,可需要做到這一步必須得滿足一個條件,那就是離她不遠,當時那麼多高手在場,若果真有人靠近她,不會沒人察覺,所以隻有一個可能,就是薛蓉蓉。
在得知西貝貨拿著她的信物出現在賀蘭堡時,所個人都聯想到個中蹊蹺,隻有燕飛絕毫無察覺,又或者他根本不想去察覺,在他心裏早已將薛蓉蓉看成了自己心悅的姑娘,不出意外,他指不定要娶了人家呢。
在那之後,盡管他們都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告訴燕飛絕“真相”,可他對薛蓉蓉如此執著,又有誰能說得出口?
喬薇避重就輕地說道:“這不是怕你難過嗎?你那麼喜歡她,要是發現她利用了你,背叛了你,你受得了嗎?”
燕飛絕哼道:“你究竟是怕我難過,還是怕我心軟,不肯出手對付她?”
茶壺的水開了,姬冥修拎起茶壺,給喬薇倒了一杯茶。
喬薇嘟噥:“你也不笨嘛。”
燕飛絕一噎:“你這丫頭!”
姬無雙頭疼:“好了好了,你們都別吵了,還是想想怎麼辦吧,反正我是不會救她的。”
燕飛絕瞪眼:“你為什麼不救?”
“我不想救。”姬無雙度量本就不大,對喬薇都一肚子怨恨,更何況一個背叛了大家的薛蓉蓉?
“你……”燕飛絕氣了個倒仰,又看向喬薇。
喬薇攤手:“我也不想救,她冒充我,亂認我外公,她死了,我樂得清淨。”
燕飛絕又轉頭,將目光投向了姬冥修。
姬冥修漫不經心道:“別看我,我懼內。”
“咳咳!”喬薇猝不及防,嗆到了。
燕飛絕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們以為我把她帶回來是出於私心嗎?她暈過去前曾對我說,她是被人逼迫的,她幕後有個十分厲害的主謀,你們難道不想知道那個主謀是誰?她還告訴我,不要輕信任何人尤其是塞納家的人。事關重大,我才將她帶了回來,她說的真話還是假話,你們等她醒了自行問她,她的去留我絕不過問,是死是活,也全在你們。你們若是覺得我帶錯了,沒必要留著她,我現在就把她丟出去。”
說罷,他當真轉身就走,姬冥修淡道:“回來。”
燕飛絕哼了哼。
喬薇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茶,相公煮的茶就是不一般,清甜可口,唇齒留芳,好茶,好茶!
燕飛絕道:“我去叫喬老爺?”
喬薇睨了他一眼:“大半夜的吵我爹幹嘛?算了,我去吧。”
姬冥修拉住了她的手,給了姬無雙一個眼神,姬無雙鬱悶地去了。
女子的傷勢十分嚴重,渾身上下就沒幾處完好的地方,也不知她是得罪誰了,竟被人給揍成這樣,姬無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偷摘了十幾片喬崢讓他們幾個從百鬼深淵搬回來的龍血樹的葉子,才總算是把她傷口的血凝住了,就不知明日喬崢醒來發現自己的寶貝龍血樹慘遭屠戮了會不會氣得炸毛。
姬無雙光是想想心肝兒便抖了抖。
處理完傷勢後,姬無雙又從喬崢的藥簍子裏偷了一株樹舌靈芝熬給女子喝了,樹舌靈芝除了能補身子,也有止血鎮痛的功效,喝下後不久女子便幽幽地轉醒了。
姬無雙大功告成,一刻不留都走了出去。
姬冥修拍了拍等到一半便倒在他懷裏睡得天昏地暗的喬薇,喬薇含糊道:“怎麼了?”
姬冥修拿出帕子,擦了擦她唇角口水:“她醒了,你去問還是我去問?”
喬薇伸了個懶腰:“一起吧!”
二人一道去了燕飛絕的屋子,燕飛絕為避嫌早早地去了易千音的屋子,姬無雙又回了自己的屋,如今這裏隻剩他們三個。
女子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靠在床頭的軟枕上,麵色蒼白如一層蠟紙,喬薇曾懷疑過這是對方的苦肉計,不過見了她眼下確實隻差一口氣便能去見閻王爺的樣子,喬薇打消了這一層疑慮。
喬薇往床前的凳子上一坐,道:“不必和我說你怎麼受傷的,隻要不影響我接下來的計劃,我就毫無興趣。”
女子未開口便被狠狠地懟了一把,一口濁氣堵在胸口,險些就這麼去了。
姬冥修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優哉遊哉地喝著茶,仿佛沒聽見二人的談話。
女子的眸光不經意地自他身上掃過,他一襲白衣,纖塵不染,似一株月夜山澗的青竹,也似一株天山之巔的雪蓮,他什麼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便讓整間屋子都有了一股淡淡的清冽。
他喝著茶,指尖如玉,優雅如畫。
“再看我男人,把你眼珠子挖了!”
喬薇一聲低喝,女子回過了神來,羞惱地瞪了喬薇一眼。
喬薇淡淡一笑:“還有力氣瞪我呢,看來挨打沒挨夠啊。”
女子捏著被子的手緊了緊。
喬薇看了看她,正色道:“罷了,我看你臉色這麼差,估計撐不了多久,抬杠就省了,趕緊說說你究竟有什麼目的吧?別拿你糊弄燕飛絕的那套糊弄我,你沒那麼好心。”
女子虛弱得厲害,確實撐不了太久,雖很想與喬薇懟上一懟,可終究是忍住了,冷冷地說道:“我想活下去,就這麼簡單。”
喬薇好笑地抱懷:“被人卸磨殺驢了?”
女子冷冷地睨了睨喬薇,說道:“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取代你成為塔納族的小卓瑪,如今這項計劃已經不可能再成功了,不用他們動手,你就不可能放過我,而既然我已失去了利用的價值,他們也斷不會冒著暴露的風險保下我。這就是我找來的目的,我想活。”
喬薇眉梢一挑:“聽起來不無道理,不過,你憑什麼讓我給你一條活路?”
女子艱難地說道:“我對他們沒了價值,但對你還有,不是嗎?”
“是嗎?”喬薇反問。
女子不悅地說道:“你不會真以為這一切是我一個人計劃出來的吧?”
“你背後有人,我知道。”喬薇笑了笑,“你這是打算背主了?”
女子垂下了眸子:“我說過,我隻是想要一條活路。”
喬薇古怪地看著她:“你說你,一會兒背叛我,一會兒背叛你的主子,你這種言而無信的小人,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
女子冷聲道:“你相信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喬薇扶了扶頭頂:“帽子戴得真高。”
女子撇過了臉,平複心頭的火氣。
喬薇漫不經心道:“說吧,那人是誰?”
女子蹙眉道:“我暫時還不能確定他的身份,不過,我知道與他聯絡的方式,我也知道他在密謀什麼事。”
喬薇摸了摸下巴:“聽起來,那個背後的主子不是畢羅家?”
女子沉吟片刻,說道:“這個……我確實無法確定,他這人極為謹慎,每次見麵時都躲在屏風後,說話的聲音也經過了刻意的拿捏,不男不女,雌雄莫辯,就連哈佐都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可能是哈佐的父親,卻也可能是另外一個人。”
“繼續。”
“哈佐的事還要聽嗎?”
喬薇道:“你說我就聽。”
這是要聽了。
女子道:“哈佐與我不同,我為他做事完全是受到了他的脅迫,哈佐卻是有著自己的野心。”
喬薇挑了挑眉:“他想成為畢羅家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