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邊“好心相勸”,一邊,也為山清淩戴好了“罪狀”。
若是山清淩執意不從,這幫人立即就會以“他還對白映雪餘情未了”這一點為借口製伏他。
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他們可以文縐縐地勸說,但他們其實對於山清淩這個人,都是帶著偏見的。
是的,不管在哪,“叛徒”這個職業,都不討好。
不管這個叛徒是不是和自己一隊的。
眼前的這群人,分明就沒有半點相信自己的意思。
在他們眼裏,自己不是那個有名有姓的山清淩,隻是個滿身汙穢,隻知道相時而動的卑鄙小人而已。
他們隻會覺得,既然自己一家可以為了他們不知道的“利益”而背叛江山,也就意味著,自己也有可能背叛虛業花。
所以,即便他們說出的話就和“明著和你爭功”也差不多了,這些人也會覺得,他們自己是比山家人要高尚的。
就像第一卷裏說過的一樣,這些江湖人士對背信棄義之人,從來就沒什麼好臉色。
講道理,仔細結算一下的話,山家失去的,可不隻是“江山”之名而已。
至少,山清淩再也得不到他人的尊重了。
掃視了一圈下來,山清淩隻在他們眼中找到了不齒,和嘲弄。
最後,山清淩把視線停在了白映雪臉上。
讓山清淩有些意外的是,她的臉上,沒有指向自己的驚訝。
起初在聽明白了“自己要賣了她”的意思後,白映雪便立即陷入了一連串的驚愕之中。
江山教會她的東西,不會讓她真的有多麼反應遲鈍。
但是,當白映雪在聽到了周遭這些人對相公的詆毀後,原本的驚愕,便飛快地被怒火給燃盡了。
現在的白映雪隻知道,眼前的這些人,不僅瞧不起江山,還瞧不起自己的相公。
如果是以前的白映雪,她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改變這些人的看法。
不過,在她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的如今,白映雪已經不會再做這些無意義的事了。
所以在察覺到相公的視線後,白映雪淺笑著,對他投去了一個信任而又乖巧的視線。
山清淩見了,不由一愣。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頭苦笑了起來。
這麼多年來,白映雪從未見過他的笑容。
“……相公?”
“沒想到……”山清淩搖搖頭,低語道,“隻花了這麼點時間,就能讓你成長到這種程度……到底是誰教你的啊?”
“你說什麼?山公子。”不知門派的掌門問道。
“我說,”山清淩攬過白映雪的腰間,收起了笑容,抬起頭看向了眼前的人道,“這是我的女人,該怎麼處置……還輪不到你們插嘴。”
……
十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眼前的混亂,一時之間連表情都僵住了。
這群人……怎麼突然就打起來了?
他真是想不明白。
說好的“武力衝突”是效率最低的交涉手段呢?一言不合就開打是鬧哪樣?
“梵兄。”正當他哭笑不得地調整著自己的思維時,耳邊突然傳來了萱蒼宇的聲音。
“嗯?”十三扭頭看了過去,發現萱蒼宇此時正指著頭頂。
十三抬起頭,發現漆黑的夜空之中,此時正盤旋著一股股詭異的靈韻之流。
這景象,就和晚會一開始見到的那幾個舞姬的表演一樣,靈韻之流帶著呼呼風聲,沒一會兒就霸占了大半個夜空,擋住了那可憐的月色。
“這……這是……”十三這個門外漢自然是啥都看不出來。
“看樣子……這些靈韻是在……激活將心閣中的某個神印。”身為學霸的艾若兒這會兒也抬著頭喃喃道。
“咦?有這種說法嗎?”十三看了十七一眼。
十七顯然還沒學到這麼高端的知識,一臉“哥哥我啥都沒聽懂”的表情。
“哈啊……”十三苦笑,轉頭又望向了舞台。
事情發展的太突然,他心裏一直有種不祥的預感。
考慮到梵獄指派的任務,現在的最佳選擇,應該是立即帶著萱蒼宇躲起來。
自己隻是個無名小輩,就算逃跑,也肯定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
畢竟,哪怕梵獄真的已經暴露了,也絕對不可能所有人都認識自己的相貌。
想通了這一點後,十三便再次扭頭看向了萱蒼宇。
然而,這次出現在他視野裏的,不再是隻有萱蒼宇一人了。
那人在看到十三轉頭之後,便停下了腳步,抬起手,快速比劃了幾個動作。然後,便再次遁入了黑暗之中。
十三怔了一會兒後,舔了舔幹燥的嘴唇,緩緩站起了身。
“梵兄?”
“呃……那啥,”十三苦笑道,“我得去上個廁所,你們先等我一下。”
萱蒼宇聞言一愣。
艾若兒的反應也差不多,隻不過有過之前經驗的她,這會兒回神的速度更快而已。
說完了“尿遁”說辭,十三走到了十七身邊,俯身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留在學姐身邊,不要亂動。”
“嗯,哥哥。”十七點點頭。
交代完了這些,十三便暗暗地深吸了口氣,往黑暗中跑了過去。
望著哥哥遠去的方向,十七稍微撇了撇嘴。
到這會兒,萱蒼宇也算是反應過來了。他哭笑不得地哈哈了兩聲,試圖掩飾一下自己的尷尬。
待十三走後,艾若兒的視線又投向了舞台之中。
其實,她一直有些放不下心。
當聽說席月茗如今行蹤不明後,艾若兒就立即為她擔心了起來。
在這裏,記性好的同學們可能會好奇了:學姐不是有著一個“對席月茗”用雷達嗎?可惜,艾若兒的這個雷達,並不是時時刻刻都能探知到席月茗的。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正坐在亭中一個人失神地望著湖水。而第二次,是在十三的那個小窩裏。
兩次之間,沒什麼艾若兒能想得通的聯係,所以這會兒她也隻能瞎擔心。
盡管她們彼此之間還談不上熟絡,但畢竟是曾一起在十三家裏吃過飯,聊過天的人,讓艾若兒久違的體驗了一把“朋友”的感覺。而且,一想到那個綁架席小姐的主謀可能就是葉尋傷,她就一直坐立不安的。
明明大家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那麼開心,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種樣子呢?
艾若兒黛眉微蹙地想著。
舞台上,自從混戰開始之後,葉尋傷便被好幾個人一起圍攻著。江山的人馬在最外圍,想要衝進舞台,首先得突破如今已經“同仇敵愾”的圍觀席。
所以,白衣眾人加上葉尋傷,全都是以一當幾的狀態。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況,這個小姑娘是那個大名鼎鼎的淨世樓外樓。
幾個掌門級別的人物絲毫沒有以大欺小的自覺,各個神色凝重,彼此配合著圍攻葉尋傷一人。
而在這些人麵前,淨世樓外樓的實力,就顯得不怎麼夠用了。規避格擋倒還遊刃有餘,若是要反攻,估計就得被人抓住機會,受下點傷。
戰鬥這種事情嘛,也是要講道理的。
一個打五個這種事,如果不是等級裝備……嗯……武道境界碾壓,還真討不到什麼便宜。
幾位老前輩的戰術也相當保守,大多是一擊脫離。這個下來了,那個立即跟上,不給葉尋傷一丁點反手的機會。
照這種狀態打下去,葉尋傷的體力和靈韻,一定會被以一個極快的速度消耗完。
一旦沒了這些,葉尋傷自然而然地就會露出敗相。
除非……江山的人能及時突破重圍,將她救走。
想到這,艾若兒看向了場外的戰鬥。
江山的伏兵從實力上來說,比較參差不齊,和觀眾席交戰至今,雙方各有傷亡。
如今還留在觀眾席上的,都是在門派裏也沒什麼資曆的小輩,他們的實力自然也隻是個一般般的水平。
但,實力不足,可以用慷慨激昂的戰意彌補。看架勢,這幫小輩們如今像是找到了一個“為大義而戰”的名分一樣,一個二個全都莽得不行,哪怕是麵對著敵人以冷鋒使出來的武學,他們也敢赤手空拳迎上去。
這張激鬥毫無前戲,在艾若兒反應過來時,血腥味就已經淹沒了原本的應有的歡樂。
不管最終是哪一方取得了勝利,都會死很多人。
死的這些人裏,有江山的人,也有將心閣的人;有這些有頭有臉的人,也有那些無名小派的人;有老人,也有年輕人;有男人,也有女人。
總之,自打艾若兒眼睜睜地見到了這些在她眼前逝去的生命之後,那個被她封死在心中的暗格,便隨之躁動不安了起來。
從裏麵溢出來的,除了悲傷、絕望,以及令她束手無策的後悔之外,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使命感。
——那麼,是什麼使命呢?
突然,葉尋傷腳下步伐一亂,身體失了一瞬的平衡。緊接著,幾位掌門級別的人物的凶招便緊隨其後,幾乎在同一時間呼嘯而至。
眼看她就要受創,艾若兒神色一凜,纖足悄然一蹬,便化作一道常人難以看清的極影掠向了舞台。
但見,一道燦金色的線條橫空一劃,撕裂了燈光燭火的同時,也將舞台上的戰線,硬生生地分割了開來。
“……你是誰?”被打斷了施法的幾位掌門顯然都有些不解,當即有人問道。
“你們……不要再打了。”艾若兒的表情上,綴著些許的悲傷,“隻要把事情解決了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非要不顧性命地互相殘殺呢?”
諸位掌門聽到艾若兒的話,都有些不明所以,麵麵相覷一番後,又同時將視線交給了離修塵。
離修塵這會兒,也有些驚訝。
不過,他的驚訝,和其他人的都不太一樣。
見幾人都沒有開口的意思,艾若兒轉過身,看向了葉尋傷說道:“葉小姐,你我朋友一場,能否聽我一言,不要再和他們打了?隻要雙方交還了……人質,這件事不就能解決了嗎?”
難得的,艾若兒說話的語速稍微放快了一些。
但還是慢悠悠的。
葉尋傷此時,臉上正掛著一種奇怪的笑容。聽完艾若兒的話,她開口道:“阿卡西克小姐,您的意思是,讓我賣您個麵子?”
“你放心,葉小姐,隻要你能保證席小姐的安全,我絕不會讓你受到傷害。”艾若兒神色凝重地說道。
“好大的口氣。”桂掌門聽了,立即表示了不服,“還未請教,這位高人名號。”
“……在下……阿卡西克。”艾若兒回道。
“阿卡西克?”桂掌門念叨了一遍,“極國人?”
“……是的。”
“哼!不知這位高人師從何人,又是何門何派啊?”桂掌門顯然沒有買眼前這個軟妹色調的少女的賬的意思。
“我……無門無派。”艾若兒答道,“也……沒有師傅……”
說著,艾若兒臉上的悲傷進一步遞增了起來。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兒一般,緩緩低下了頭。
看到她這幅軟不拉幾的模樣,桂掌門分分鍾就順利地忘記了她剛剛撕破了夜空的事實,當即拱手對離修塵進言道:“離將軍,你看?”
離修塵自然是不會吭聲,他稍微調整了下眼睛的聚焦,瞄了眼艾若兒身後的葉尋傷。
“那個,阿克西克小姐?”見艾若兒沒一會兒就埋下了腦袋,葉尋傷隻好喚道,“您還在聽嗎?”“……啊?”艾若兒一愣,立即抬起了頭,“……嗯,在聽。這樣……可以嗎,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