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
仆役拱手轉身出門,不一會兒,領了威妥瑪進來。吳棠賜坐,吩咐下人上茶。急不可耐的威妥瑪強壓怒氣禮貌寒暄,終還是說到正題,要求立即發還扣押的所有貨物。寧承忠慷慨陳詞,拒還貨物。吳棠左右為難,與魁玉將軍商議,還是得按朝廷的旨意辦,答應發還所扣貨物。威妥瑪得寸進尺,要求賠償。寧承忠據理駁斥。魁玉將軍生氣,盯威妥瑪,說:“是你們洋行違了規,現在同意發還你們完好的貨物,何談賠償?”威妥瑪說:“你們扣押我方貨物半年有餘,我們的損失巨大,必須賠償!”寧承忠怒火填膺,陡然起身,安邦擔心他禍從口出,拽他衣襟,他沒有理會,徑直走到威妥瑪跟前,欲冒火又克製,夫人是暗示他要以柔製剛:
“威妥瑪先生,違法者向執法者索賠有道理嗎?事情明擺著的,是你們違法在先我們執法在後,執法者懲處違法者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
這話捅著了威妥瑪的痛處,他搓揉胡須,一時語塞。吳棠對威妥瑪的無理要求也心生怒怨,臉漲血紅,欲發著又忍住:“威妥瑪公使,倘若你執意無理要求賠償的話,此事還是讓夔關監督寧承忠與你交涉辦理吧。”威妥瑪一怔,他畏懼寧承忠這個狼臉模樣的家夥,怕強硬的他會繼續扣押那批急需賣出的貨物,怕他會查出船上載的違禁物品。心想,用中國人的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收回這批貨物再說:“好吧,索賠之事可緩,請吳棠大人、魁玉將軍明確答複,我們那些貨物何時發還?”吳棠矜持說:“這事兒呢,我們自會安排。”對仆役,“送客。”
事後,安邦請寧承忠吃飯,席間,二人一番長談。安邦問他何時發還那些貨物。他說:“不急。”安邦說:“你不怕吳棠大人怪罪。”他說:“不怕。吳大人會支持我的。安兄,我給你說,吳大人乃少有的勤政為民、實心任事的好官好人,他是明事理的,是不怕禍事的。”他清楚,任過漕運總督的封疆大吏吳棠與直隸總督李鴻章、兩江總督曾國藩、陝甘總督左宗棠齊名,鹹豐年間便聲振江淮,被其金石至交李鴻章譽為“天子知名淮海吏”,那個翰林院編修錢振倫稱其為“以民慈父,為國重臣。江淮草木知名,天下治平第一人 ”。安邦喝酒,笑道:“難怪你膽兒大,你有靠山加靠山呢。”
“此話怎講?”寧承忠也喝酒。
安邦吃菜,笑言:“道光年間,湖南道員劉某謝世,其子扶棺回籍。喪船抵達清河縣界時,派人上岸向劉父故交清河縣令吳棠報信。吳棠即派仆役捎了白銀前去。仆役到河邊尋見一喪船,問明是某道員之靈,便呈上他送的三百兩白銀為祭禮。船上的姐妹二人接過銀錢,千恩萬謝。”
“那道員的兒子沒有出麵?”
“你且聽下文。此喪船非彼喪船,此喪船的靈主是安徽皖南道惠征,是他的兩個女兒扶柩還鄉,船也停靠此碼頭,因川資不夠正處困頓。吳棠聽了仆役的回報,覺得不對,便派人再去打聽,原來碼頭上停有兩艘喪船,仆役送錯了。”
“這樣啊。”
“吳棠想,送出去的祭禮不好討要回來,將錯就錯送了個順水人情,又封了三百兩銀子親自送到劉某的喪船上祭拜,之後,又到那一艘喪船上祭拜惠征。兩個少女見素昧平生的吳縣令如此仗義,感激涕零。姐姐對妹妹說,千萬要記住咱們的恩人,他日若能富貴,定要報答這個賢良的人。將吳棠的名帖珍藏到妝盒裏。”
“我說過的,吳大人是好官是好人。”
“你曉得此事後來如何不?”
“不曉得。”
“後來嘛,嘿嘿,那姐姐被選入宮中,成了鹹豐皇帝的貴妃。”
“啊,你說的是她,是慈禧太後!”
“正是。鹹豐帝駕崩後,慈禧太後垂簾聽政。於是乎,吳大人官運亨通,幾年內數次提拔,出任兩廣總督、閩浙總督、四川總督。當然,這是傳言,嗬嗬。”
“要真是這樣倒好,吳大人就更能雄起囉。其仕忱Фタ蓁肇,就我所看,吳大人的官運亨通,主要還是他勤政化民、政聲卓著,才天子知其名,步入升遷坦途。”
兩人這麼說時,寧承忠想,這洋貨之事,朝廷已經發話,吳棠大人是不得不過問的。可是,依吳大人的秉性,他不會就這麼屈就於洋人,自己更不會屈就於洋人。這些年來,他對洋人的步步進逼、朝廷的步步退讓,早就憤懣不已,無奈身處巴蜀一隅的他位低權輕,有勁使不上。哼,這次嘛,他洋人的洋貨落到了我的手裏,就由不得他們了。老子就是要硬頂下去,讓洋人嚐嚐厲害,明白中國人是不好惹不可欺的。
辭別安邦的第二天,寧承忠又趕去萬縣碼頭,去守候那些被他扣押的船隻、貨物。巴人後裔的他性情耿直火烈,是不怕禍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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