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眼影忽閃的睫毛,還有一股濃烈的香水味,林翎眼睛瞧都沒瞧我一眼,隻是熟練地彈彈煙灰輕聲說了句:“謝了!”
林翎,女神的名字,這個名字在我們學校簡直是個傳奇。每年的一等獎學金,多次代表學校參加競賽、演出,人前的窈窕淑女,我眼前的卻是個妖嬈的煙鬼。可見傳聞不一定是假的,風傳林翎仗著自己家裏權勢基本上夜不歸宿,學習成績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一度懷疑他們是吃不到葡萄才埋怨葡萄很酸的。也不知道哪個她才是真正的她,所謂女神大概就是眼界高過普通女生吧。
我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像被灌了一大杯冰水,心裏哇涼哇涼的。熊貓拍拍我的肩膀,輕聲勸道:“都跟你說了,你還不信,好在夢是被自己打碎的。”熊貓真夠酸的,天天跟我鬥詩還不說,現在還來湊什麼熱鬧啊!我不吭氣,自斟自飲,熊貓搖搖頭,長歎一聲。
“那個長臉,家裏挺有錢的,你幹嘛一直對他愛理不理的?”眼睛妹真是八卦,問就問唄,幹嘛大庭廣眾的聲音那麼響。
“對哦對哦,聽說他老爹是房地產老板呢,起碼也是幾十億資產。說真的,林翎你有點驕傲過頭了,當心他受不了你的冰山折磨,跑掉了你就功虧一簣了。”剛才還是一張苦瓜臉的小美,現在興致勃勃說得口沫橫飛。
林翎冷笑了幾聲,說道:“他敢,男人不收拾不聽話的,你讓他輕易得手,他就不知道珍惜。不牢牢抓住他,我是不會輕易給他好臉色的。再說了,他那張臉,實在有點有礙觀瞻!”哈哈哈,三個女人笑成一團。那笑聲傳到我耳朵裏,就像幾個指甲在黑板上刮出的吱吱聲。
有的時候,人往往就會把自己的情緒當作是對方的反應,誤解變成了心有靈犀,流水無意的潑濺,落花卻當有情的挑逗。我不得不承認,我錯了。那些傳聞是真是假也沒什麼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找到我自己了,雖然現在還有點難。
這個夏天的夜晚顯得那麼漫長,一桌又一桌人來人往,在我眼前恍惚成了幾道線,什麼也看不清楚。就像鄭鈞唱得那樣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一切全都會失去。
那天以後我們再也沒有去過那裏,也許是熊貓怕我觸景傷懷,也許是我刻意回避再回到學校附近。很多年以後,每次和熊貓一起吃飯,我們總會情不自禁地談到那個夜晚,那個我們曾經的食堂。
畢業以後,我跟熊貓租住在農民房的頂樓,那不算什麼正經房子,隻是天台上搭起的幾個木板間,現在那塊地是這個城市的頂尖豪宅。屋子很小,那個著名的牢房“從門到窗是七步”,小屋比它還要小點。兩張行軍床對著擺,中間是條僅容一人站立的過道,真是委屈了熊貓,這是嬌生慣養的他第一次吃苦。屋子外是個水塔,平常洗漱,洗衣都在那。夏天暴曬,晚上十點屋子還是燙的,天當被地當床地睡在外頭。冬天暴寒,冷風從每個縫隙裏透過,隻能蜷縮在冰涼的被窩裏等待睡去。過年回家,剛下車,老媽老遠就喊你怎麼瘦了那麼多啊?我笑笑,熊貓也笑阿姨我瘦得還多呢,老媽眼淚刷地流了出來。
夜裏,我總是抽煙,抽很多的煙,隻有在煙霧的包圍裏我才覺得安全。老婆不止一次數落我了,我總是歉意地笑笑。老婆是旅途上撿到的,她說什麼都要跟我在一起,順理成章我們戀愛、結婚、有了小孩。有時候我問她,為啥選我啊。年輕的時候,她還很苗條,可現在老婆扭動胖胖的身軀,讓我抬起腳,她拖著地板頭也不抬:“你那時候看上去要尋死一樣,我不救你,你早就投胎了。”
至於林翎她們,我再也沒見過,她們跟我不是一個層級的人。熊貓結婚那天,我差點被車撞了,開車的是個年輕女孩,那臉蛋十分奇怪,很熟悉。那女孩怒視了我一眼,喇叭按得震天響,我忙爬起身,連連道歉,我知道像我這樣的人是得罪不起她們。
故事是不是糟糕?對的,現實就是這樣,為什麼要美化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