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
季書在馬車邊等候,看見她來,立馬撩開了車簾,李慕宜踩在小木凳上走進去,裴清跟在她身後,一隻錦靴才碰上木凳,季書忽然伸手阻攔。
“季書,讓他進來吧。”李慕宜淡淡開口。
裴清朝他笑了一下,鑽進了車廂裏。
馬車不大,裴清生得高大,坐進來時整個馬車裏都顯得逼仄了不少,李慕宜微微朝旁邊挪動了一下,離他稍微遠了一些。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裴清的眼睛,他眸含笑意,一如往昔,“慕宜,你還好嗎?”
他的聲音輕柔明淨,同當初擋在她麵前時想比多了分沉穩溫厚,李慕宜盯著窗外,嗓音淡淡,“嗯。”
“你待我,冷淡不少。”
“當初之事你我心知肚明,裴公子就不必做戲了吧。”李慕宜沒瞧他,裴清那雙眼睛像生了魔力,看一眼就會不自覺的陷入他細心編織的溫柔陷阱。
“勾魂術?沒想到大燕還有這種能臣。”李慕宜笑了下,有些嘲諷。
伎倆被戳破,裴清臉上卻並未有尷尬之色,反而順勢坦蕩承認,“當初我奉陛下聖旨救女君逃離相府,對女君用勾魂術實乃無奈之舉。”
他頓了一下,又道,“不過女君藏秀於心,貌若神妃,青儀最後確實動情了。”
“連名字都是假的,真是費心了。”李慕宜靠在車壁上,閉著眼睛不看他。
裴清笑了一下,“青儀乃我小字,女君喚我青儀顯得親近些。”
“我為何要同你親近。”李慕宜有些可笑的看向他。
“陛下密旨想必女君也看過了,謝李兩家的關係全在李相一年之間,女君太過親昵謝六郎,對謝家有害無利。”
“南疆之行陛下有意讓他統帥三軍,女君若是行軍路上同他太過親近,對他也不是什麼好事。”裴清眼底含笑,一派溫潤風姿。
“燕京那麼多將軍,為何偏偏是他?”李慕宜皺眉,劉氏父子鎮守北疆,當年同劉濟一同被敕封的將軍可不少,怎麼算都輪不到謝六這個未及加冠的毛頭小子。
“那女君就得問問謝郎君了。”裴清搖頭苦笑,“燕京多是士族子弟,憑借容色才情就能唾手可得的榮華,何必拚上性命著那冰冷鐵衣,奔赴黃沙呢?”
“與其拚上性命掙得軍功,衣錦還鄉,何不將那習武之資另作他用,換得一條青雲路?”
“我看過他的一篇策論,此人確實不是池中物。”裴清話裏有些歎服。
李慕宜不知道的是,當初燕京連續兩月大旱,蒼天不降點滴甘霖,而相隔千裏的江南一帶卻是水患頻發,不計其數的耕田被淹,失去生計的百姓流離失所。
天子派遣的官員去了一批又一批,撥下的賑災銀如投入了無底之洞,君王被困王城,終日庸碌無為,在暴雨持續了半月,千裏良田將傾,就是在那時收到了一篇治災之策。
策論未曾署名,後來他多方打探得知,那篇策論出自謝府六公子之手。
寫出那樣治災之策的人,必定心懷蒼生,而那時謝硯臣尚且十六。
兩年後金科放榜,一躍成為大燕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郎。那時他就知道,此人終有一日,能金鱗化龍。
馬車一路駛回相府,李紓瞧見她身後的裴清,麵色極其難看。
李慕宜帶著人進了汀蘭閣,用膳後已是黃昏。
碧嬋抬了水給她沐浴,李慕宜沉入木桶中,溫暖的水瞬間包裹了她冰冷的手腳,蜷縮的白玉腳趾也在水中微微活動開來,蒸得她舒服的歎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