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聞清徵往後退了退,少年看著他的目光那樣虔誠認真,好像下一秒就可以把命奉上前一般。

他看著沈昭,剛才就想要廢了他的手指在微微顫抖,不明白這個看起來純良認真的少年將來是怎會成為屠戮正道、眾叛親離的魔宗宗主的。

他,聞清徵,死在自己養育十年的弟子沈昭手下,卻又在醒來後來到了七年之前。

七年之前的沈昭還不是那個人人咬牙切齒、欲殺之而為快卻不敢提起的魔頭的樣子,他還是少年的模樣,在道壇聽自己講經的時候認真細致,怕他腳下冰冷而特意鋪上毛氈……

聞清徵不覺有一刻的迷惘,沈昭說他悉心教導,然而那十年何曾悉心教導過他?

聞清徵上一世修行太上無情道,無心無情,對世間人倫感情之事並不關心,潛心修道,連自己在山腳下撿回來的徒弟都不曾真正關心過。

“罷了,罷了。”聞清徵寂然閉眸,上一世死前沈昭流在自己頰邊的那滴血淚的觸感還很清晰,讓他心中始終下不了手去廢他修行。

廢人修為,在這玄靈之界如同弑人父母,沒了修為的修士便如同犬豚任人欺辱。

他苦笑一聲,將要再次覆到少年背上的手被收回,在袖裏攥成拳,指甲深嵌掌心,疼痛尖銳,足以使人清醒,“你回去吧。”

“……”沈昭背後的衣衫盡濕,詫然地抬起頭,“師尊。”

“回去!”

聞清徵冷然轉身,厲聲嗬斥,剛才片刻的溫情轉眼而過,依然是那個不近人情,無心無欲的清淨峰首座。

他不轉頭,怕自己回頭看到沈昭的臉會忍不住斷他修行,絕了他修行入魔的路子。

沈昭深深凝望一眼青年的淡漠背影,強撐著疼痛行禮,彎腰時聞清徵殘留在他身體裏的靈力牽扯到四經八脈,幾要直不起腰。

聞清徵作為斷情宗七峰之一——清淨峰的首座,職在維護斷情宗安寧,殺盡所有擅闖之人,是所有首座中修為最為精深高妙的,靈力也更為純粹,讓他的身體承受不住。

“弟子,告退。”

沈昭還是忍住了要問聞清徵剛剛是不是想要廢他修行,在之前的那一刹,他感覺到聞清徵對他冷冽的殺意和厭惡,心尖發冷。

沈昭離去之後,青年緊攥雙拳,聽到腳步聲漸遠後,指尖劍氣凜冽如刀,如疾風驟雨暴戾地將劍氣所到之地化為齏粉,轉眼,一室狼藉。

聞清徵回身,驀然對著殿內所掛純陽子的畫像跪下,力度之重,痛及骨髓。

“弟子不肖,未能將來日之禍亂魔修斬於劍下,實是心中不忍。”

青年的聲音如擊金斷玉,霜冷如冰,直刺人耳。

“自今日後,聞清徵再此立誓,必悉心教導徒弟沈昭,免其誤入歧途,墮入魔道。如違此誓,甘受九天雷罰,永生墮入餓鬼道,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