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寂靜一片,唯剩那沙啞的聲音。
褚易冷眼看著他,那樣卑微的姿態,自從他見他第一眼開始,他便從未表現得如此卑微過。就算是在餓鬼道,修為低微都不能自保的時候,聞清徵也從未彎過脊梁。
赫舒驚愕地看著這一幕,想動手把他拉起來,卻走動不得,感覺到宗主身上的心跳都像是種折磨。
“你們倒是感人得很,若是寫進話本裏能賺許多眼淚呢。”
褚易開口,卻是有些譏誚,“倒是我一直要做壞人來成全你們。”
聞清徵動了動唇,那雙墨黑濕潤卻無神的眸子裏倒映出褚易的樣子,清瘦病弱的書生麵,但表情卻冷漠譏誚。
褚易轉過頭去,冷哼一聲,“起來。”他漠然道。
“你……”
“你求我沒用,我要是能救得了他還在這裏跟你說嘛?”褚易冷冷道,手腕一抬,聞清徵便覺得被一股力量抬起,不受控製地起身。
他有些茫然,褚易說他救不了沈昭。
連他也對此束手無策的話,他又該如何,最後一絲的希望都破滅了,化為灰燼,他忽然開始恨自己為何沒有修行醫術,求人求不得,也不能求己。
但褚易似乎能看出他所想一般,瞥他一眼,淡淡道,“就算是華佗在世,也不能醫治的,天道難違,枉你修行那麼久,卻連這都不懂嗎?”
“……天道難違。”
聞清徵喃喃念著,褚易的話像是刀子一般,刺破了心,將一直掩藏在深處不願麵對的事實血淋淋地剖出來。
褚易嘴角翹了翹,說的話卻是雪上加霜,在傷口裏細細地撒了把鹽,“是,這不就是你們道修一直尊崇的順應天命麼,認命了麼?”
一片死寂,褚易淡淡看著他,差不多已經能猜到答案了。
但……
“我要是,不想認命呢?”聞清徵卻是抬頭,陡然問。
褚易看著他,停頓了一會兒,笑了,“你可是確定了,要逆天而行麼?”
背棄一直以來的信仰,和之前的一切徹底決裂,他知道聞清徵雖然修了鬼道,卻是不得已的。他心裏還當自己是道修,要時時謹記天人合一,順應天命。
“是。”
聞清徵麵色死寂,卻帶著不容置喙的確定,“如果,能救他的話。”
“那麼,就按我說的做。”
褚易淡淡瞥他一眼,“不過,能不能救你那徒弟我也說不準,我僅僅是略通一二,你指望不上我的。而要單憑你一人,其中的艱辛險阻,你自己應該知道。若是成了,便是成功立名之日,你要做什麼都易如反掌,若是敗了,便是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輪回。”
他說著,補了一句,“而且,你這半生來的聲名是徹底沒了。”
對於聞清徵而言,生死或許可以置之度外,褚易也見過他許多次抱著必死之心去做一件事情,但是,褚易卻知道他把名譽看得比生死還要重,可以說是近乎迂腐地守著清名,半生來苦苦維係的名聲一朝失去,可比死還要難受。
逆天而行,從未有人成過,無一不是在死後被打為為禍一方的魔頭。即使,褚易知道那裏麵也不乏有許多他討厭的正直清修之士,根本算不上是十惡不赦,卻依舊要被釘在恥辱柱上,受人唾罵。
成者王,敗者寇,便是永恒的真理。
……
赫舒聽到了太多的事情,隻覺那鬼修偶爾看向他的視線冰冷,似有殺人滅口之意,他渾身緊繃著,在聞清徵他們臨走之時,一動不動。
聞清徵用手背輕輕碰了一下他,“走吧。”
赫舒如夢方醒,下意識去看那鬼修,卻看到褚易瞥他一眼,兀自走到一邊。
他喚了妖鷹來當坐騎,褚易站在遙遙的一側,和他們離得很遠,三人相對無話。直到到了魔宮,一眾舊部看到沈昭昏迷的樣子,都麵色驚疑,紛紛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