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仙人降世之時,身邊有瑞帶千條,彩雲環繞,身後璀璨霞光,嫋嫋仙樂,如霧香氣。
這樣的榮光無人不豔羨,卻都知道仙人不是誰都成得了的,要成仙,就要先挨過九層雷劫,而九層雷劫向來隻存在於記載中,幾乎無人見過,隻從書中得知有關於此的隻言片語。
天象驟變,濃濃黑雲壓頂,在白晝卻如黑夜一般,無人不驚歎。
有識之士都道這是有仙人渡劫,是千百年來難見的奇觀,紛紛在猜測著是何方神聖,又能否得證大道。大陸上為數不多的幾個大乘期修士此時見到這番場景,都在和自家徒子徒孫們感慨著,說這一遭要麼成,要麼敗,卻都不是很樂觀。
他們都是活了幾千歲的,也是見過一兩次這樣的景象的,無不是要渡劫,但卻都以失敗告終。雷劫難當,九九雷劫,每一道都比之前更加嚴峻,而過了雷劫,之後還有更嚴苛的考驗,幾乎無人能通過。
紛紛歎惋著,怕是又有位大乘之士要身隕於此了。
褚易表情看似隨意,但也擰著眉,一瞬不瞬地盯著雲層中央的青年。
剛有一道天雷打過,將聞清徵身邊的土地都劈得焦黑,他身上的白衣雖是雪蟬絲製成,本身就是一件防禦性法寶,卻抵不過天雷威嚴,泛著焦黃的顏色。
聞清徵手中依舊是那秋水般的碧色長劍,手裏緊緊握著劍,劍身插入土地,勉力讓自己不倒下,麵容冷寂如雪,默默地挨受著接下來的幾道天雷。
“難道,就沒一點法子了嗎?我們就這樣幹看著?”赫舒在簷下看著,屏退了周圍來問的教眾們,讓他們不要靠近,以防被天雷沾到一點,修為稍弱的就要魂飛魄散。
他有些焦急地看著外麵急急的風雨和不斷打在青年身上的天雷,感覺那雷從起先的淡淡紫色變得顏色愈發濃重,有時候還像是混了一點血色,漆黑得發紫,“這樣一道道地劈下來,還不能反抗,也太不公平了吧。”
他話出口,才意識到自己失言,他這不就是說上天是不公平的麼。
但有人卻比他更不在意這些,緊盯著雲層下的青年,冷笑一聲,道,“公平?誰跟你說公平。隻要是力量足夠強大,那便是絕對的公平,你要的公平都是別人給的。”
“可……”
赫舒蹙眉看著風雨中伶仃搖擺的青年身影,心中不安愈重,“難道上天也會存心不讓人成仙麼?”
這雷劫一道道地來的太凶猛,幾乎是蓄意要讓人魂飛魄散,不得超生,若說這是每個修道者想要成仙必須經曆的磨煉,這磨煉也太重了點,讓赫舒都覺得這雷來得用心險惡。
“他自然不願意。”
褚易淡淡道,“你們說的上天,不過也是一個人罷了。隻不過是修煉得道的人,成了仙,便掌控著這世間所有的規律和事物。他自然不願意有人得道來取代他的位置,要麼,怎會設立重重關卡,隻有實力足夠比他強的人才能忽視那些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桎梏,羽化登仙。”
褚易本身便是一個能漸漸推翻人所有認知的人,也許和他的經曆有關,他沒有信仰,隻有自己,不信天也不信命,說出這種要被天下人指作褻瀆的話來也平平靜靜。
若是換在以往,赫舒肯定是要說他這話荒唐的,但現在,卻不禁覺得他說的也許才是對的。
漆黑雲團糾結成塊,裏麵無數暗紋般的閃電在其中湧動著,醞釀著下一場更加洶湧的雷電,褚易靜靜看著那已經看不出是白衣的青年,在心裏數著,剛剛的已經是第七道雷劫了。
還有兩道。
但聞清徵全身已經被鮮血染透,衣衫也被雷罰劈得破爛,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閃電在那一刹那照亮,連血都是黑色的。
他全身氣血亂湧,經脈逆行,幾乎沒一處好地方,全是被雷電反複劈開的皮肉。他強行用耗盡的真氣在周身罩起淡淡光輝來抵擋雷罰,唇輕輕地動著,在念著梳理氣血的法咒。
起先身上的光輝還如明月一般,如今,已經漸漸褪為淡淡的螢火之光了。
他勉強壓著全身逆行的氣血,忍住喉中腥甜,靠著深深插入地麵的劍支撐著身體,目光冷冷地,抬頭看著即將到來的雷劫,無一絲懼色,好像所有事情都與他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