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清徵並沒有消失。
他站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白衫不知何時已經和原來一樣,不沾染一絲汙穢,眼前是雲溪清淡,靈氣如霧,鬆濤林海。
竟是身處斷情宗。
“……”
詫然回顧,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如今已經能看到東西了。
身上的痛苦也一掃而空,體內靈力充沛,如甘霖般潤澤著之前幹涸劇痛的經脈。
聞清徵下意識想要去找沈昭,忙回首往清淨峰趕去,急急往前走了幾步,發現他如今竟在水雲間,是上玄峰的地方。
前方,一群修士寬袍廣袖,衣袂飄揚,道骨仙風,有一人正立最中,玄金道冠,下頜須髯盡白,正和其餘人義憤填膺地談論著什麼。
那些人似乎現在才發現他,陡然轉過身,對他斥道,“大膽叛賊,還敢入我斷情宗!”
聞清徵執劍退後幾步,驚詫地看著這一幕,那些人似乎是起死回生一般,竟然都是活生生的。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被沈昭殺了麼?
然而眼前的人卻和記憶中一致,一絲異樣也沒有,昔日斷情宗的幾個首座和其餘幾宗德高望重的修士也都在這裏,無不憤怒地斥責著他的罪行。
“前宗主將你救下,悉心教導,才讓你有了今日這般修為,你卻不知恩圖報,竟幫著魔宗對抗道修,簡直是離經叛道,不知悔改!”
“賀宗主一腔好意卻被踐踏,堂堂一峰首座竟然為了一個魔修的逆徒逆了道宗,簡直可笑!”
“哼,和這叛徒多說無益,他早晚要知道忤逆道宗是沒有什麼好下場的。如今魔宗已平,魔教教眾盡被誅殺,早已沒了你容身之地,你若是肯認錯就罪,好生悔改,清淨峰的首座還是你的。”
“到時,你便可繼續清修無人打擾,本本分分護佑斷情宗安寧,不要多生妄念。”
“你還是清淨峰無數弟子尊敬的師尊,是萬千道修子弟所敬仰的前輩,而不是做一個萬人唾罵的魔頭的幫凶。”
……
無數尖利的話語像是刀刃一樣,一步步把人逼入絕境,聞清徵後退幾步,腦海中隻回想著剛剛他們說的話。
魔宗已滅,沒有他容身之地,他若是能回來繼續當清靜峰的首座,還是可以的……
心中像是被濃重的迷霧蒙住,什麼都想不出來,隻能隨著他們的話來思考,什麼東西悄然動搖。
“怎麼樣,聞師弟,回來的話既往不咎,萬人敬仰,若是一錯再錯,隻會贏得滿身罵名,一世清名俱休。”
耳邊是溫和誘導的聲音。
聞清徵茫然抬頭,對上魏禎笑意吟吟的臉龐,魏禎慢慢地加重著語調,“聞師弟,你可要想清楚了啊。”
“我……”
聞清徵動了動唇,視線在他們身上環顧一周,那些人麵上重新浮上笑意,一派道骨仙風的樣子。
這裏沒有魔宗的冷漠殘酷,唯有一片安靜祥和。
魏禎觀察著他的神情,看他微張著唇,什麼抵觸的話都沒有說出,撫著胡須,笑道,“怎麼樣?我就說聞師弟定是能做出正確的選…”
最後一個“擇”字沒說出來,卻忽然被一聲慘叫替代。
“聞清徵,你!”
周圍道修驚怒,瞪著他染血的劍尖。
聞清徵腳下是魏禎倒下的屍體,尚死不瞑目,胸口一個觸目的血洞。
雪發青年冷冷回顧,開口,漠然問,“什麼叫魔宗已滅,沈昭在哪裏?其他的人在哪裏?”
他的劍指在另一道修的脖頸上,逼問,“說。”
但那人僅僅是梗著脖子,怒罵道,“孽賊,你有本事就殺了我們,到時候便是萬人唾罵的魔頭!”
聞清徵眼眸一縮,手腕一動,劍氣如長虹一般刺入那人脖頸,血花迸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