刃唯走了。
成景廷低頭, 手指從腰帶間抽出一疊褶皺的薄紙——這些都是刃唯燒給自己的。
和以前一樣, 自己都有收到。
人前, 刃唯就一乖張飛揚的“千金”小少爺, 工作像玩兒, 玩兒又認真,一天不蹦渾身難受。屬於洗個澡都必須放rap做bgm的。
人後, 刃唯又粘又聽話,貓型小話癆, 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把成景廷拴自己褲腰帶上,走哪兒跟哪兒,累了能馬上找哥哥要抱。
成景廷格外珍惜這樣的他。
這樣在第三世依舊璀璨奪目的他。
抽腰帶的動作過於急促,那疊紙散落在了地麵。成景廷彎腰去撿, 礙於牢內空間太窄, 身體被牆壁磨損得發脹。
有刃唯自己做焦糖雞公煲的圖、他在ktv嚎《死了都要愛》的, 還有他練習倒立吃漢堡的……怎麼亂七八糟怎麼來,全都是刃唯生活的點滴。
他在向成景廷“耀武揚威”他的生活。
成景廷原本以為刃唯又生活得很好了, 已經重新步入正軌,沒想到今日一見,其實雙方都還是老樣子,還在生死中掙紮。
還有一封信,不長不短,寫得歪歪扭扭。
成景廷將其展開, 默讀完畢, 陷入無盡的沉默之中。
信中寫道:
“我想, 你當年說得對。
你走了,卻會以各種方式活在我的生活裏。
我一個人偶爾去塔樓睡覺,看著那些未變的陳設,總覺得你還沒有走。
你留下的西裝,我都用手搓,也不用洗衣液,怕原本味道散了。我媽問為什麼總是掛那兒,我說是別人的,他會回來取。
我媽問我是誰的?我說是我一個朋友。
聽你講過,如果你沒有再和我相愛,說不定還能一直在人間耗下去。
我現在想通了,如果回到半年多前,我寧願不要踏進X酒店半步。
我們應該不熟。”
將信紙疊好,成景廷忍著渾身燥熱,閉上眼靠在牢中,在腦海裏描摹了遍刃唯的眉眼。
熟。
太熟了。
過陰還沒結束,藺三就看見躺在竹席上的刃唯抖著肩膀流眼淚。
沒有悲戚,隻是眼角慢慢淌淚,好像哭的那個人不是刃唯自己。
再一秒,刃唯睜眼醒了,眼神異常清明。他翻身坐起來,沉默不語。
刃唯不開口,藺三也不說話,等刃唯緩過氣來了,刃唯隻說了句:“我見到他了……謝謝三哥。”
藺三也不再多說,因為他看到那隻鞋是自己正回來的。且不說是成景廷伸的手還是刃唯伸的手,這些都不歸他管。
淩晨,藺三將刃唯送回住處,說下次有緣再見。刃唯點點頭,說還會再來的。
就算成景廷不願意再見自己,他也還會再來。
今年的夏季過得平平淡淡。
蓉城周邊山脈綿延,細草錯落,深綠的叢林無一枯枝頹敗。本地人常講,孟台山位於古皇城東北,鬼門常開,已經不是信男善女再趨之若鶩的好去處。一來二去,孟台山人氣稀薄,刃唯卻樂得清閑,經常扯著齊流和白宣陪自己去登山。
每次到山腰,刃唯總說自己要去後山看看。
一去就是幾個小時,也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麼。
他隻說後山清閑,人少清寂,自己可以放放空。齊流說,你什麼時候養成個佛係性格了?你這小樣兒,不是道係嗎?
刃唯悶悶地瞪他,說哥我麵對你就是道係。
一個人的時候,刃唯就躺在孟台山後山曬幹的草甸上打盹,昏昏沉沉地。可是他一連好幾天夢不到成景廷,就在夢裏捏著鼻子罵。
大屁眼子。
說了見麵還不說話不算數,說燒死就燒死,在地下還瞞著自己裸奔。
我他媽要是個女孩兒,肚子都被你搞大了,你還不負責?!
天上一年地下一百年的渣男。簡直金玉其外負心其中,還不讓我見……
罵過了刃唯又心疼,捂著胸口來來回回幾次深呼吸,希望在陰間,那些莫名其妙的懲罰能離他的景廷哥哥遠一點。
他的景廷哥哥是有苦衷的,一定有的。
收拾好心情,罵罵咧咧的小唯又翻滾下山,收拾好自己的幹糧跑去和自己的小夥伴彙合。
畢竟日子還是要過……這樣才有等到他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