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陝北幹旱少雨,以及受當時的條件所限,沒有水井,單位取水取火都要從老百姓手裏買,而當時所有的人畜用水都要到山溝裏去找泉水。在找水爺來之前,是爺爺在給單位供水。爺爺用驢馱一馱泉水,翻過大溝,走過崎嶇的山路,然後把水送到單位,往來三四裏地。家鄉馱水的木桶很特別,我幾乎從未在別的地方看到過,木桶就是用木條箍起,每隻木桶都有兩隻木耳,木耳上有孔,是用來穿入木棍的,木桶上麵帶蓋,留一方形孔,孔裏塞有木塞,防止山路顛簸,水撲到外邊來,這樣的桶有兩隻,然後用一根結實的木棍穿過桶耳,抬上驢鞍,驢鞍也是特製的三角形,剛好卡住木棍,用轡頭固定在驢身上,水馱回後,兩個人從驢身上抬下木桶,其中一個倒退著,另一個也慢慢的跟上,一塊小心的把木桶抬著跨過門檻,走進家裏,抬到缸前,一起倒入缸裏,這動作看起來很危險,尤其是倒退的人,更要加倍小心,一馱水很重,一旦其中一個摔倒,後果不堪設想,也可能正是由於它的危險性,所以無論大人小孩抬起水來都特別小心,無論如何都會堅持到把水倒入缸裏,或許正是由於它的危險,所以一直都很安全,就這樣的一馱水也隻是一角錢。
爺爺就是賣柴賣水,一角一角的攢錢,用二百塊買下了這處院子,這個債務他償還了很多年,後來年齡大了,就被年紀小一些,從外鄉來的的找水爺代替。找水爺姓喬,是鄰村人,距離樊學十幾裏,由於是一個光棍,又是專業賣水的,所以人們談起他的時候都免了他的名字,就叫喬找水,而孩子們就喚他找水爺。
找水爺從鄰村來的時候就住進了前院,最大的癖好就是喝酒。他賣水很隨意,給錢給酒都可以,如果是給錢,往往一拿到手就換酒了,經常在路上就喝得醉醺醺的,有時歪倒在路邊呼呼大睡,那頭黑毛驢也很聰明,如果正馱著一馱水,它就會自己馱到地方,無非就那幾個單位,和少有的幾家個體戶。人們也早已知道,如果是毛驢自己來了,那麼喬找水一定醉在路上了,他們就會倒空了水桶,然後毛驢自己就慢慢地吃著草走回家。
找水爺說話嗓門很大,見誰都是一幅很開心的樣子,但是我和來望都怕他,因為他抓著我們第一件事就是彈崩,我和來望都不知道被他彈哭了多少次,所以我們一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現在我們都長大了,又跑得飛快,他基本抓不到我們,所以額頭很長時間都沒有挨他的崩了,今天隻是個意外,不過結局也不是很糟糕,放牧好驢子或許就是以後免彈崩的條件,想到這些我倒是有些開心,所以每當有人從路邊經過的時候,我總是會大聲地和他們打招呼:
“喂,打柴爺,回來了。”
打柴爺也不忘問一句:
“黃毛,幹啥呢?”
“我在給找水爺放驢!”說著我還會向空中拋起拿在手裏的小土坷垃,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當然我也決然不會提起我是如何被抓來放驢的。
“黃毛能放驢了,長大了。”
聽到別人的稱讚,我感覺我的朝天辮正在風中飛揚,等到再有人經過的時候,我又會如法炮製前景,這一下午,我收獲了不少的稱讚,也絲毫沒有感到累,當然驢子也沒有吃一棵玉米苗。
太陽落山的時候,我也向一個牧人一樣趕驢回家,圓滿地完成了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