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心跳 第三章(1 / 3)

捕捉心跳 第三章

街頭一家賣尋呼機的商店,侯德義走了進去,問有沒有舊電池賣。營業員小姐看著他,不明白什麼意思。侯德義解釋說,所謂舊電池,就是那種別人替換下來,已經不能用的電池。營業員小姐覺得好笑,指了指門口的垃圾箱,讓他到那裏麵去找。侯德義走向垃圾桶,竟然真讓他找到了舊電池,他很高興地換上已經失效的舊電池,又隨手將換下的電池扔進垃圾箱。

侯德義站在汽車站等公共汽車,汽車來了,他搓了搓臉,上車,往錢箱裏扔錢。他看上去有些無精打采,發現有一個空位,奮不顧身地搶了下來。一個老太太慢了一步,很不高興地白了他一眼,他裝著沒看見,眼睛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汽車經過方燁所在的醫院,侯德義站了起來,準備下車。

侯德義在醫院門口等方燁,穿著白製服的醫生護士,不停地從麵前走過,見到熟人他就胡亂地點個頭。方燁遲遲不來,侯德義看了看手表,決定到病房去找她。病房的醫生休息室裏,方燁脫了白大褂,正準備換下班衣服,侯德義闖了進去,嚇了她一跳,兩人隔著屏風說話。

方燁說:“你跑哪去了?還有你找到的那個小情人呢?”

侯德義隻是笑,不說話。

方燁說:“你可真厲害,一上出租車,整個就沒人影了。老實說,究竟到哪去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侯德義說:“我們一起去喝酒,然後把她送回家,然後,然後就完了。”

方燁將信將疑地說:“然後就完了?”

侯德義說:“我想不完也不行。”

已經換好衣服的方燁從屏風後麵走出來,問為什麼頻頻呼他,一直不回電話。侯德義一臉無辜的樣子,說你什麼時候呼過我,怎麼一次也沒收到。方燁不相信,從他身上摘下尋呼機,發現他的電池果然沒電了,什麼訊號也沒有。她還是有些不太相信,說你的呼機不是剛換過電池,正好她抽屜裏有新電池,於是立刻給他換上。剛換好,呼機就響了,侯德義拿過呼機一看,是陳冰打來的。他麵不改色地拿起電話,故意撥錯最後一位號碼,電話通了,對方弄不明白怎麼回事,大聲說他打錯了,從來就沒呼過他。那聲音很響,站一旁的方燁聽得清清楚楚。

侯德義歎氣說:“現在的尋呼小姐,素質太差,老是接錯。”話音剛落,呼機又響了,他看了看,很嚴肅地說怎麼又來了,不是已經錯了,簡直是成心害人找罵。說著,偷偷地將呼機關了,問方燁今天的活動如何安排。

方燁說:“你有什麼安排?”

侯德義說:“我能有什麼安排,還不是都聽你的。”

方燁的父親是大學裏的教授,住在教授樓,他是研究化學的,動不動喜歡講化學反應。方燁和侯德義無處可去,便待在家裏陪老人聊天。方燁的父母都參加了那天的 《 捕捉心跳 》,侯德義的臨時改變主意,讓兩位老人很不高興。方燁父親本來就反對在電視上弄虛作假,禁不住老伴要上電視過癮的死攪蠻纏,於是硬著頭皮在攝像機鏡頭前麵出洋相。

方燁母親是個保養得很好的胖老太太,一看就知道精力過剩,對侯德義不依不饒:“小侯,趕明兒人家問我,說你家閨女有男朋友,又上電視台征婚,結果還沒征到,還沒人要,你說我們多沒麵子。不是說好的,怎麼臨時就變了卦,害得我原來準備好的話,都沒辦法說。”

侯德義把過錯都推到了李銘身上,他說是李銘讓這麼做的,因為這樣更有效果,更逼真。表演一定要即興才會真實,要是結果是他和方燁,他們表演得再像,觀眾也能看出破綻。方燁母親覺得他講得有幾分道理,類似的節目她不止一次看過,仔細想想那最後的結局,是有些做假的意思。

侯德義說:“人家美國人拍電視,事先根本就不告訴你怎麼拍,有時候還故意把攝像機藏起來,主持人跟你聊啊聊,偷偷地全拍下來了,難怪人家拍得好。哪像我們,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都事先說好了,結果拍出來,一點活氣兒都沒有。”

方燁父親說:“偷拍有什麼稀奇,現在我們中國人也會,上次那個什麼節目,不就是這樣嘛。小燁,上次那節目叫什麼的?”

方燁說:“那是掃黃,抓賣淫嫖娼。”

侯德義失聲笑起來。方燁說你笑什麼,她已經問過李銘,根本就是他侯德義自作主張,臨時變卦,好漢做事好漢承擔,別縮頭烏龜似的,事情過去了,往人家李銘身上一推了事。侯德義說,李銘的話,你千萬不能相信,他怕你罵他,當然這麼說,他要是肯對你說真話,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他這人的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方燁說,反正你們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正說著,保姆過來說燒菜的油沒有了,方燁母親不耐煩地說,油沒有自己不會去買,保姆說這會正忙,走不開,方燁便讓侯德義去超市買油。侯德義屁顛顛地去了,在超市買好油,付錢的時候,無意中碰到了腰間的呼機,突然想到了陳冰,他決定立刻給她掛個電話。

電話亭有人在掛電話,侯德義等著等著,開始有些猶豫。他不知道是否應該打這個電話,不知道應該說什麼。打電話的人已經走開,侯德義上前摘下話機,將磁卡塞進去,撥通了號碼,電話接通了,不說話,然後就是陳冰的聲音,陳冰想不明白地問著:“喂,喂,你是誰,說話呀!”

侯德義將電話掛上了,電話機嘟嘟嘟叫著,提醒用戶取走磁卡。他怔了半天,慢騰騰地將磁卡抽出來。

吃飯的時候,方燁母親繼續在說昨天拍電視的事,侯德義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方燁往自己父親碗裏搛菜,不時地掃他一眼。他意識到方燁帶有疑問的目光,不自然地直了直腰。

方燁終於忍不住,說:“你今天怎麼了?”

侯德義已經離開方燁家,獨自一個人,心事重重地在街上走,他在一家小雜貨店前猶豫,突然走向櫃台,拿起了電話。他這是給陳冰掛電話,現在,他和她的事必須做個了斷。陳冰不在家,電話接通以後,是錄音電話的聲音。陳冰顯然出去了,這時候,她會去什麼地方呢?侯德義看了看手表,掛上電話。

天已經黑了,侯德義漫無目的地走著。一個民工模樣的人,上來向他兜售生意:“老板,要不要買些盜版的VCD影碟,絕對精彩,要什麼有什麼。”侯德義不理他,呆呆地看著他,那人反讓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搭訕著又問了一句,看看苗頭不對,又去糾纏別人。

這時候,侯德義的呼機是開著的,他不時地拿出呼機,想看看上麵有沒有陳冰的訊息。街上很亂,人漸漸地多起來,前方有人擺了個激光射擊的攤子,百無聊賴的侯德義上前打靶,他付了錢,舉槍瞄準靶心,有幾個人停下步來觀望,他的槍法很差,看的人忍不住要笑。

侯德義懷疑準星有問題,擺攤的老板上前示意給他看,連續幾槍,都是十環。老板語重心長地說:“小夥子,你繳的學費還不夠。”

陳冰從外麵回到家,剛進門就聽見連續不斷的電話鈴聲,然後是錄音電話啟動,對方不說話,掛斷,錄音磁帶還沒倒完,電話鈴聲又響了。陳冰上前拿起電話,聽到侯德義在茫然地大聲喊叫。她興高采烈地說:“喂,是我,你現在在哪兒?”

侯德義沒想到電話會突然接通,結結巴巴地說:“我,你猜猜看。”

陳冰說:“今天呼了好多次,你跑哪去了?”

侯德義說:“我到上海去了,現在還在路上。”

雖然有很重要的話要說,他還是忍不住要先開幾句玩笑。現在,他必須用最恰當的外交辭令,結束他和陳冰之間的關係。他們已經走得太遠了,不應該繼續朝前發展。如何開始這番話是個難題,他必須讓陳冰在感情上接受得了,同時,又不能太模糊,要快刀斬亂麻,必須幹淨利索。陳冰並不懷疑他去了外地,很關心地問他什麼時候能回來。侯德義說,今天肯定不能回來,明天也不行,究竟什麼時候回來,這說不準,也許永遠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