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的戰爭 第三章
一
李義對馬文感到很失望,盡管馬文一再強調,每次都是女方看不中自己,但是李義堅信他這是在說謊。“如果你存心要找個人的話,別說一個老婆,就算是十個八個,也早就找到了。不是我想傷你馬文,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說你一個看大門的門衛,穿一身像人民警察的製服,就真以為自己是公安人員了。對了,就連這門衛的差事,都還是臨時的,你有什麼理由挑肥揀瘦。”李義一有機會便數落馬文,他發現自己已經黔驢技窮,能夠搜羅的單身女人,挨個地都與馬文見了麵。“你真是把我坑苦了,再這樣下去,派出所非找我不可,我這不是成天在為你拉皮條嗎?真是的,我吃錯了什麼藥。”
有一天,李義去附近的美容廳理發,在那遇見一個剛死了男人的年輕小寡婦,人長得有模有樣。美發廳老板和她認識,勸她別太傷心,要想開一點,讓她過一陣找個男人,重新開始生活。理發理到一半的李義忽然衝著鏡子大叫起來,說自己手頭就有一個很不錯的男人,他的話過於冒昧,結果沒有一個人答理他。美發廳裏突然變得很安靜,隔了一小會兒,那小寡婦很生氣地罵了一句:
“神經病!”
李義回去把這事說給馬文聽,馬文聽了便笑。李義說:“你還有心思笑,我都差點真成神經病了。”
“這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是我找對象,你那麼急猴猴地幹什麼!”
“馬文,你不要得便宜賣乖,把話說說清楚,誰是皇帝,誰是太監?”
馬文看李義是真的有些不高興,連忙說:“自然我是太監,你是皇帝。我不是太監,起碼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不瞞你李義,我是真憋不住了。我是男人,我又沒有什麼病。”
李義私下裏和楊欣經常會談到馬文,楊欣不反對為馬文張羅,但是覺得李義太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李義說,你還嫌太急,這事到目前為止,根本就沒有一點眉目。楊欣說,你是不是覺得和我結婚了,心裏有一點對不住馬文,所以這麼急著給他找對象。楊欣發現李義在偏執這一點上,和馬文相比,有過之無不及,惟一的不同隻是興奮點不一樣。馬文喜歡在小事上斤斤計較,為一個芝麻,可以丟掉一車西瓜,李義卻是認準一件事,不管與自己的切身利益是否有關係,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如果說在一開始的時候,他為馬文介紹對象,還是想將他從這套房子裏趕出去,到後來,已經發展成為對自己能力的評估問題。天下無難事,隻要肯登攀,世界上怕就怕“認真”二字。“我就不信不能把這件事擺平,”有一天,李義忽發奇想,很激動地對楊欣說,“看來是非拿出點毒招不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我已經想了一個錦囊妙計,讓馬文和我姐見麵。楊欣,你說我姐這人怎麼樣?”
二
李義很認真地問馬文,作為男人,他會什麼絕活。馬文想了半天,搖頭說沒有。李義又問他原來是幹什麼的,隻知道他是技術員,可究竟什麼技術,一直沒弄清楚。馬文不好意思地說自己隻是繪圖,算不上什麼尖端技術。李義說:“知道你沒什麼大能耐,真要有,也不會讓你下崗了。”馬文申辯說,自己不是下崗,是提前退休。李義說這有什麼區別,擱在國外,都叫失業。“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給我姐露兩手,證明自己還是個男人,”李義把自己設想的藍圖說了出來,他注意到馬文的眼睛瞪多大的,連忙為自己的話作解釋,“我是說,你得露幾手女人不能幹的事情,譬如修個電視,給洗衣機換個零件。”
馬文說:“那我去幫她換煤氣,煤氣瓶我還扛得動。”
李義歎氣說:“人家是管道煤氣。”
李義和馬文坐出租車去李芹家,在路上,馬文忽然想到問李義,他姐今年多大了。李義不以為然地說,我姐當然比我大。馬文執著地要李義正麵回答,你姐姐李芹究竟多少歲。李義說要回答一個準確的數字,得先讓他把自己的年齡想清楚。馬文不耐煩地說:“這麼簡單的事,你說哪一年出生的不就行了。”
“你要是早一點直截了當地問我,我姐是哪一年出生,不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李芹對弟弟李義和馬文的突然來訪,感到十分意外,雖然事先已經通了電話,但是李義神秘兮兮的,並不肯說明他們的來意。看得出,李芹李義姐弟的關係很好,屬於無話不說的那種。李義到了她那裏,大大咧咧地掛長途電話,一說就是半天。馬文有點不知所措,和李芹有上句沒下句地敷衍著。李芹住在郊外一套很豪華的房子裏,一看就是很有錢的樣子,馬文早聽說郊外住著很多有錢人,今天是第一次有機會見識富人的豪宅。據李芹說,她的這套房子是這一片別墅中,規格最差的一種,當時一下子拿不出那麼多錢,因此隻好將就。
李義一旁插嘴說:“我姐是富人中的窮人,要不,就是窮人中的富人。”
李芹說:“別瞎說,我根本就沒什麼錢。”
李義說:“我又不跟你借錢,人家馬文也不會跟你借,別慌著哭窮。”
李芹帶著馬文參觀自己的房子,多少有些賣弄的意思,告訴他為什麼要這樣安排那樣設計,馬文想這麼好的房子,反正與他無關,也就沒什麼吃驚,無論李芹怎麼介紹,他就是不說好。倒是李義時不時還要發出感歎,說這才是人住的房子,房間多得都數不清,一圈轉下來,他悻悻地說:“看看人家,再想想我們,我們現在住的,怎麼能叫人住的房子,我們他媽的根本就不是人!”
馬文說:“各人各福,你覺得自己不是人,我還不這麼覺得,人嘛,本來就分三六九等。有人住好房子,住大房子,有人呢,像你我這樣的,天生隻配住小房子和不好的房子。”
李義說:“你這話什麼意思,是罵我姐,還是誇我姐?”
李芹不明白這兩人來幹什麼,坐了一會兒,李義便嚷著要為李芹做些事。“姐,你是一個人,有什麼不方便的,就跟我和馬文說一聲,我們幫你做。”李義的話讓李芹更摸不著頭腦,李義屁顛顛的樣子,顯然隱藏著什麼不良的用心。她知道他最喜歡幹一些不三不四的事情,小時候李義常玩的惡作劇之一,是把李芹書包裏的課本,全部換成一些毫不相幹的雜書,等她上課時再發現,一切已經晚了。這樣的惡作劇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偏偏李義老是沒完沒了,結果李芹去學校上課前,一定要認真地檢查一遍自己的書包。
李義決定幫李芹清洗油煙機。這是個自說自話的荒唐決定,因為李芹認為此舉完全沒有必要,小區門口經常有清洗油煙機的人,花不了多少錢全解決了。李義很嚴肅地說:“這不是錢的問題,你可是一個人住,人家看見有個單身女人住這,住這麼好的房子,非起邪念不可。馬文你說是不是,馬路上的人,怎麼可以隨便喊回家呢?”
兩個男人開始笨手笨腳地拆卸油煙機,大卸八塊。馬文不止一次看人幹過這活,自以為簡單,沒想到真拆下來,怎麼也沒法重新安裝。李義說,你這家夥真笨,說好了你拆我清洗,最苦最累的活我都幹完了,你卻沒辦法把它恢複原狀。馬文隻好承認自己笨,紅著臉讓李義幫忙,李義沒法跟他急,說拆是你拆的,自己拉的屎,當然應該自己吃,我憑什麼幫你來擦這屁股。他嘴上這麼說,忙還是不得不幫,然而他也是個大笨蛋,忙了半天,把一個好端端的燈泡弄壞了,仍然解決不了問題。兩個人都是累了一頭大汗,最後還是在李芹的協助下,才把油煙機安裝好。事實證明女人的直覺很可怕,李芹不過是在旁邊看了幾眼,也沒存心想記住,隻是憑感覺認為應該這樣,結果證明她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