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的戰爭 第三章(3 / 3)

“誰得了便宜賣乖了,李義,你把話說說清楚?”

李義歎了一口氣,反問說:“誰應該把話說清楚?”

馬文的兒子馬虎和李義之間的關係非常融洽。這小家夥有運動員的素質,學校開運動會,報名跑一千米,竟然全校第一。一大群高年級學生遠遠落在後麵。體育老師和馬文談話,說馬虎練長跑,很可能會有出息。馬文說,長跑有什麼前途,馬家軍都是女將,我兒子要練就踢足球,長跑跟傻子似的,老是跑,沒意思。馬文和楊欣離婚之後,誰也不認真管小孩的學習,李義進了這個家以後,義不容辭地將教育小孩的任務擔當起來,不僅天天檢查馬虎的功課,還用一大堆道理說服他練習長跑。

李義最絕的一手,是不知從什麼地方弄了一條現成的狗回來,馬虎因此一連興奮了多少天。李義借狗的目的,是要訓練馬虎練長跑,天天一大早起來,他自己跑不動,就騎自行車,讓狗和馬虎一同跑,這一招十分管用。馬虎一邊跑,一邊和那狗鬧著玩。剛開始,馬虎不是狗的對手,漸漸地,那狗反而不是馬虎的對手。馬虎的進步讓學校的體育老師感到震驚,將他推薦到省體校,每周進行一次近乎專業的培訓。

馬文發現兒子自從李義搬來住,和自己的關係越來越疏遠。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馬虎小小年紀非常實用,他才不在乎什麼血緣關係。有一天,馬文把兒子拉到一旁談話,說你這小子怎麼回事,見了我老是躲?馬虎一邊和狗逗著玩,一邊心不在焉地說,你又不是什麼大老虎,躲你幹什麼?馬文有些悲哀地說:“你現在跟我根本沒什麼話說。”

馬虎滿不在乎,說:“我本來就沒話要跟你說。”

馬文說:“你現在究竟是喜歡爸爸,還是喜歡你那位叔叔?”

“我無所謂。”

“什麼叫無所謂。”

“無所謂就是無所謂,反正,反正我也說不清楚。”

馬文套近乎地問兒子,自己真要是搬出去住,他會怎麼想。馬虎看著馬文,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圈子,不說話。馬文以為他是舍不得自己搬走,沒想到馬虎會直溜溜地來一句:“你走了,叔叔就幫我買一台跑步機,這樣,我在家就可以練習跑步了。”

馬文悻悻地說:“媽的,你這不是盼著我滾蛋嗎?”

“本來就是。”

“就是什麼?”

“媽媽說了,你是有意賴著不走。”

“我就是有意賴著不走,又怎麼樣?”

馬虎看父親是真不高興,不往下說,隔了一會兒,老氣橫秋地勸馬文:“爸爸,你趕快找個阿姨算了。”

馬文咆哮說:“我明天就帶個漂亮阿姨回來,你告訴你媽,我就是不走,告訴她,不僅不走,我還要帶個女人回來。這是我的房子,我有這個權利,是不是?馬虎,你就這麼跟你媽說。”

馬虎不願意再搭理他,馬文還想再和兒子說幾句,馬虎翻了個白眼,扭頭就走。馬文氣得直想揍他,轉念一想,這樣的兒子如果再揍一頓,與自己就更沒感情。於是,他憋著一肚子不痛快,等李義和楊欣回來了,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生悶氣,聽見他們在外麵有說有笑,恨不得衝出去尋釁吵上一架。第二天,和李芹在一家館子見麵,馬文發現自己氣已經消得差不多,便把和兒子說過的話,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遍,李芹聽了直樂。

她笑著說:“難怪大家都討厭你,你已經成了釘子戶。”

馬文說:“我就做釘子戶,幹脆誰也別想痛快。”

“你為什麼不能成人之美呢?”

“我為什麼要成人之美!”

這時候,馬文和李芹的關係已大大地前進了一步。一起在外麵吃了好幾頓飯,目的當然不隻是在吃飯上,但是不約吃飯就沒有見麵的借口,於是老一套的重複,吃了這頓又約下頓。還是在一起吃第二頓飯的時候,李芹就以一個大姐姐的口吻向馬文挑明,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有任何結果。她的弟弟李義顯然是想到了一個餿主意,他根本不知道她其實早就對婚姻沒了興趣。“這輩子絕對不會再結婚,我已經吃過婚姻的苦頭,不會再做同一件傻事。”李芹說自己可能會跟男人來往,但是來往和考慮婚事有著本質的區別。她已經為男人的事太傷心,不想在已經彌合的傷口上再撒上一層鹽。她的話讓馬文深有同感,所謂英雄所見略同,有了這樣的開場白,兩個人的交往反倒容易相處,因為不用談婚論嫁,雙方都有很大的自由空間。李芹說,她很感激李義能關心自己,說自己有時候的確很寂寞,需要有人關心她愛護她。

有一天,李芹花了很多時間來談李義小時候的事情,她說他從小就是一名好發奇想的孩子,而最大的優點,就是喜歡幫助別人,做什麼事都願意替別人著想。她的用意或許是替李義說些好話,既然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馬文和李義能像朋友一樣相處,這本身就很不容易。馬文聽她好好地誇了一番自己的兄弟,也不打斷她,由她說下去,等她興致勃勃地說完了,他十分平靜地說:

“你這位兄弟什麼都好,就是把我好端端的家庭拆散了,這可不太好。”

李芹一怔,看著他,說:“你是不是到現在為止,還為這事記仇。”

馬文模棱兩可地說:“要說不記仇,這是假的,真要說記仇吧,也不是那麼回事,反正一想到這事,就沒意思。”

李芹說:“所以你現在和他們住在一起,真的是大家都很難受。你嘴上說自己要做釘子戶,我看也未必是說的真話,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你們其實都會覺得別扭,當然,如果不別扭也太不正常。你知道,有時候,我看你和李義像朋友似的,心裏就嘀咕,我就想,這兩個家夥會不會是在做戲?”

馬文開始天天到楊欣的房間裏去接電話,吃了晚飯不久,電視打開了,黃金時段的連續劇剛開始,李芹的電話差不多也就來了。一連多少天都是這樣,楊欣終於忍不住,對馬文擺了臉,說明天把電話移到客廳去,老是這麼到我們房間打電話,影響人家看電視。馬文隻當沒聽見,對著話筒沒完沒了。楊欣發現他這一陣的臉皮突然變得很厚,變成一個她已經完全不熟悉的馬文,他打電話時談笑風生,那勁頭就好像是在電視劇中。馬文似乎存心要表現自己情場上的得意,他表現出的那股熱情,遠遠超過了他們當年談戀愛。有一天,馬文竟然會毫無顧忌地對話筒說出非常露骨的話,驚得正在看電視的楊欣和李義目瞪口呆。

楊欣和李義常在背後研究他們之間究竟發展到哪一步。楊欣認為這兩個人肯定有事,要不然馬文說話絕不會是這種腔調,孤男寡女幹柴烈火,又都是過來人,有什麼好含糊的。李義吃驚她會這麼赤裸裸地表達自己的想法,兩人經過一番討論,得出一致的觀點,不管有事沒事,早點把馬文從目前的這套房子裏攆走,就是最大勝利。有一天,李義打電話給李芹,直截了當地問她和馬文之間已經怎麼樣。李芹說:“你想知道什麼怎麼樣?”

李義說:“你們是不是已經上過床了?”

李芹說:“上過怎麼樣,沒上過又怎麼樣?”

李義說:“這有什麼怎麼樣,上過就是上過,沒上過就是沒上過。”

李芹不做正麵回答,問馬文是怎麼說的,李義說自己沒有問過,可是看他那得意勁兒,八九不離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