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冰急忙追過去,將萌萌抱住。
周春被帶到路上,看見白冰大罵起來:“媽的,臭娘兒們,都是你搞的鬼……你是故意把車整出毛病,讓他們抓住我,我要殺了你……”
周春欲撲向白冰,在金世龍和老五的控製下動彈不得。白冰抱著萌萌,木然地看著周春,一言不發,萌萌又從她的懷中掙脫出來,撲向周春:“爸爸……”撕扯著金世龍,“放開爸爸,你們放開我爸爸……”
小萌萌嚷著,又去咬金世龍,被金世龍一腳踹開:“去你媽的,敢咬我……”
萌萌摔倒,反不哭了,掙紮著從路上爬起。
周春氣得大罵起來:“金老三,我操你祖宗,你踢我的孩子……”又對白冰叫道,“白冰,你他媽看啥熱鬧?快把她抱走,抱走,你他媽聽見沒有?!”
白冰抱起萌萌向轎車走去。萌萌掙紮不已:“爸爸……爸爸……”
白冰抱著萌萌進入車內。
這時,金顯昌走近周春,把手中的錄音帶向他一晃:“你看,你費了這麼多心思,到底還是落到我的手中……哎,你聽沒聽,你老婆都對你說啥了?說沒說我幹她的事?”
周春猛啐一口:“去你媽的!”
金顯昌得意地:“周春,這回你明白啥叫孫猴子跳不出如來佛的手心了吧……行了,從現在起就別讓你我為這東西操心了。”金顯昌把錄音帶從帶盒中幾把扯出,從懷中掏出打火機,點燃。
這時候,我和除隊長他們的吉普車還沒有趕到,剛剛通過公路鐵路交叉道口。
但是,從車窗裏,我們看到了前麵停著的兩輛轎車和幾個活動的人影,看到一個人手中有東西被點燃發出的火光。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沒等我們趕到,那寶貴的錄音帶已經化為灰燼。
金顯昌又把地下的灰燼用腳踢散,拍了拍手對周春:“咋樣,這回你放心了吧!”
周春隻是盯著金顯昌,不說話,也不再掙紮。金世龍:“大哥,你發話,咋辦?幹掉他?!”金顯昌未答,才經理急忙道:“不行……”對金顯昌耳語幾句,金顯昌點點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白冰和萌萌,一笑道:“對,現在留著他也不礙咱們啥事了。”對金世龍,“才經理說得對,把他交給警察!”
金世龍:“交給警察?”
才經理接過話:“對,交給警察!”
金世龍:“這……”
才經理:“這是大哥的意思,把他交給警察!”
說話間,警笛聲遠遠傳來,我們的吉普車疾駛過來。
我們一下車,金顯昌、金世龍、老五就推著周春迎上來。金顯昌大聲道:“你們來得正好,我們剛剛抓住這個逃犯,交給你們吧!”
周春跺腳大罵道:“放屁……”又對我們嚷著,“他沒安好心,我的錄音帶讓他們燒了,裏邊是我老婆留下來的證據……”
小趙一聽這話,衝上前揪住金顯昌:“真的,你敢這麼幹……”“你放開我!”金顯昌使勁掰著小趙的手,“誰見啥錄音帶了……你們聽他的能行嗎?他是殺人犯,血口噴人!”手一擺,“這兒這麼多人,不信你問問。誰見到他的錄音帶了?”我們把目光轉向周圍的人。
金世龍說:“是啊,誰見到啥錄音帶了?他是放屁,我們協助你們抓住他,他是懷恨在心誣陷我們!”
老五也搖頭:“我什麼也沒看見!”
我走到才經理麵前:“才經理,你懂法律,知道什麼是知情不舉和偽證罪吧!”
才經理鎮靜地搖搖頭:“知道,可我確實什麼也沒看見,真的沒有什麼錄音帶……”
周春氣得跳腳大罵起來:“他們都是一夥的,問他們能行嗎……你們去問萌萌,問她……白冰,你說實話,你都看見了!”
我慢慢走向抱著萌萌的白冰,白冰抱著萌萌,迎著我的目光。沒等我開口,萌萌在白冰懷中叫起來:“姨姨,你看見了,他們燒了媽媽給爸爸的錄音帶,我看見了,你也看見了,你告訴他們哪!”
然而,白冰看著我,卻木然地搖了搖頭。我的心往下一沉:“怎麼,你也沒看見?”白冰點頭,聲音清楚地:“沒看見!”金顯昌在旁一拍手笑起來:“哈哈哈哈,這回你們信了吧……協助警方抓罪犯是每個公民的責任,我們這麼幹難道錯了,早知道這樣我們就不抓他好了,沒撈著好處還讓人懷疑,真犯不上……咋樣,你們不相信我們總該相信她吧!”
周春大罵自冰:“白冰,你不是人,是毒蛇,毒蛇……你良心叫狗吃了,你忘恩負義……”
這回,是郝平和小趙強力製住周春。
萌萌在白冰懷裏突然哭叫起來:“放開我,放開我……你不是我姨,不是我姨……”
萌萌從白冰懷中掙脫下來,向我跑來:“伯伯,我爸爸說的是實話……他們把媽媽給爸爸的錄音帶燒了,還打爸爸,……你答應過的,你們要幫助我爸爸,我要你現在幫助他,快點啊……”
我的大腦轟轟作響,不知說啥才好,隻能默默將小萌萌抱在懷中。萌萌卻不停地推著我:“你快幫他呀,幫爸爸呀……”韓政委在旁邊大聲叫起來:“行了,都上車,回縣裏!”對金顯昌等人,“你們跟在後邊,到公安局接受詢問!”
人們紛紛上車,隻有白冰沒動,她的車壞了。韓政委對郝平說:“郝平,你會修車吧,過去看看!”
郝平一擰身說:“我不會,會也不給她修!”韓政委生氣了:“你……這是命令,快點!”郝平斜了一眼白冰,哼一聲鼻子,不情願地走向白冰的車。
為了避免串供,我們還將誰坐哪個車做了安排,韓政委坐進了金顯昌的車,才經理則坐進了我們的車。
我們的車首先啟動,開離原地,金顯昌的車隨在後邊。車啟動後我向後看了一眼,見原地隻剩下郝平和白冰,郝平已經打開機器蓋子開始修車。
看來,白冰的車確實有毛病,剛才不是有意停下的。往回走,車速慢多了。
徐隊長在開車,才經理坐在副駕位置上,我和小趙在後排,中間是戴上了手銬的周春。
萌萌偎在周春懷裏,摸著他受傷的臉在哭泣:“爸爸,你疼嗎?”
周春勸著女兒:“不疼,萌萌,別哭……別哭……”
小萌萌止不住,抽泣幾聲突然問周春道:“爸爸……你……會被槍斃嗎……”
周春沒有回答,頭掉向一旁突然抽泣起來。
小萌萌意識到什麼,抱著爸爸的脖子痛哭起來:“爸爸……我不讓你死,我不讓你死……”對小趙和我哀求起來:“好伯伯,好叔叔,你們說過,要幫助爸爸……你們快幫他呀……”
痛苦撕咬著我的心,我和小趙低下頭,無言以對。
小趙抽泣出聲,對周春喊起來:“都怪你自己,既然知道錄音帶藏在布娃娃身上,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周春抽泣道:“我敢嗎……我殺了劉二彪,還砸過縣領導的辦公室,砍過金顯昌……在夏城,我被抓住能有活路嗎……就是法院不判我死刑,金顯昌也得想法整死我呀……”
周春說著突然停止抽泣,大聲地對我和小趙道:“聽萌萌說,你們答應她幫助我……我知道,現在你們就是想幫也幫不上啥,我隻求你們一件事,答應我行嗎?”
車裏一下靜下來,顯然,人們都在關心他的問題。小趙問:“什麼事?”
周春說:“人到啥時候都得講良心,這些日子你們雖然在抓我,可我也看出來了,你們倆是好警察,對萌萌確實也不錯,我……我沒有什麼至近的親屬,我不在後,你們能照顧她嗎……我是說,你們能收養她,把她當女兒撫養嗎?”
車廂裏更靜,片刻,萌萌突然抱住周春:“爸爸,我不要你死,你是我爸爸,我要你……”
周春抽泣一聲,卻沒再流淚,用十分冷靜的口吻對小趙和我道:“請你們告訴我實話,說呀,行不行?”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我想起自己的家庭,自己麵臨的困境,費力地說道:“這……萌萌不是還有姨嗎?她可以照顧她呀!”周春冷笑一聲:“別提她了,從孩子她媽沒了,這個姨也就沒了……你們別往外推,回答我的話,行不行!”
車裏靜極了,小萌萌也不哭了,大大的眼睛從我的臉上看到小趙臉上。
小趙的拳頭使勁一砸大腿:“行了,我答應你,你要真的……我就收養她。”停了停,看看萌萌,低聲道,“其實,我非常喜歡這孩子,我一定像對待自己的女兒那樣撫養她!”周春的眼淚突然流出來,邊抽泣邊對萌萌:“萌萌,快跪下,叫爸爸……”
萌萌欲跪下,小趙急忙把她抱起:“幹什麼,幹什麼……”周春:“萌萌,快呀,叫爸爸……”
萌萌看看周春,又看看小趙,叫出一聲“爸爸”,又猛地撲到周春懷裏大哭起來。
周春忍不住抱緊女兒大聲抽泣起來。
小趙也滿眼是淚。我擦了一下日艮睛,從倒視鏡中看見徐隊長和才經理眼睛裏也有了淚花。
我們的車向前駛去,前麵就是那個鐵公路交叉道口。遠處傳來火車的隆隆聲。
這時,一輛轎車迎麵駛來,攔住我們。一個人從轎車上跳下來,衝我們命令著:“快,停車,停車……”
原來是小喬。我們的車停住後,他急急奔過來。小趙:“嗬,真全哪,他也來了……”
小趙說著開門下車,小喬急步奔過來,沒理小趙,而是把頭探進車來:“你們看見白冰了嗎……你……”
小喬看見了車裏的周春,大怒:“媽的,你在這兒……”手伸進車廂,一把將周春拖出車外。
我後來猜測,當時,周春一定是順勢出去的。
小喬將周春拖出車,連著就是幾拳:“媽的,你這回咋不凶了……說,你把白冰弄哪兒去了……媽的……”
被打的周春突然掄起雙拳上的手銬,猛地砸到小喬臉上,然後飛快向前麵逃去。
小趙大急:“哎,你哪裏跑……”他一拳擊倒剛剛爬起的小喬,“都他媽你的事……”轉身向周春追去,邊追邊大叫:“站住——”一聲汽笛長鳴,前麵的鐵路上,一列火車隆隆駛來。
我看得清清楚楚,周春跑到鐵路旁,回頭大喊一聲:“萌萌……”向鐵路上撲去。
我、徐隊長、小趙一起大叫起來:“周春……”
用一隻手捂住了她的雙眼。火車隆隆駛來。我死死抱住萌萌,用一隻手捂住了她的雙眼。一前麵,火車山一樣駛來,隆隆駛過。隨著火車的駛過,周春的身影消失了,永遠地消失了。所有的人都向鐵路上跑去,隻有我留在原地,抱著萌萌不放。萌萌在我的懷中拚命哭叫著:“爸爸……爸爸……”又對我拳打腳踢,“你們說過要幫爸爸……你們騙人……你們還我爸爸,還我爸爸…
我的眼睛望著前麵,一言不發。
此時,我已經意識到,今後,懷中這個孩子將同自己的命運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是的,小趙說得對,今後,我們將盡自己的一切力量來保護她,再也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她是我、也是小趙的女兒,我們是她的爸爸,這是無法回避的責任,是來自心靈的責任……
我也意識到,我們此行的任務已經結束。是離開夏城的時候了。
城郊的一家小飯店內,一個隔開的包間裏。我、小趙、韓政委、徐隊長、郝平圍桌而坐。一身新衣服的小萌萌坐在小趙和我的中間。桌上擺著酒菜。
這是餞行的酒宴。
徐隊長給我們幾人分別倒酒畢,莊重地擎起酒杯,對我和小趙道:“李隊長和小趙來這麼長時間,隊裏一直沒安排,今天要走了,這杯酒,一是給你們送行,二是表示歉意,三呢……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我覺得自己結識了兩個好朋友……這裏僻靜,沒人知道,也沒人打擾,因此,咱們可以敞開胸懷敘談一下…來,幹!”
徐隊長欲喝,小趙急忙阻攔:“別,我提個議,這第一杯酒咱加一層意思行嗎?”
徐隊長停止喝酒:“行,什麼意思?”
小趙又倒了一杯酒,還給萌萌倒了杯飲料:“萌萌,你也端起來,站起來!”
小萌萌不解其意地端著飲料站起來。小趙一手個酒杯,轉過身,對空無一人的前麵說道:“周春,如果你真的地下有知,就聽著吧,我們這杯酒是敬給你的。盡管你是罪犯,我們是警察,可我們知道你是被逼的,有難言之苦。我們身為警察,沒能為你伸張正義,我們有愧於你。我們……我們隻能做到這個份了……而且馬上就要回去了,因此向你致歉,請您原諒,也請你放心,我們一定像對自己的女兒一樣待萌萌,不讓她再受一點委屈,我們還要供她上學,將來上大學,你放心吧……如果你真有靈魂,就保佑我們共同的女兒……”停了停,回頭看了看我們幾人,又說下去,“最後我還要再說一句,夏城不會永遠這樣,有一天,我們還會回來的……行了,就說這麼多,來,咱們一起幹!”
小趙說完,把一隻杯子裏的酒倒在地上,用另一隻杯子向大夥一比量,我們一齊說了聲:“幹!”一飲而下。
小萌萌沒喝給她倒的飲料,而是像小趙那樣,把它倒在地上:“爸爸,從前,你知道我愛喝飲料,常給我買……這杯……給你喝吧……”
小萌萌說不下去,又抹起眼淚。小趙給她擦幹淚,扶她坐回座位上。
韓政委開始給大夥兒倒酒:“今兒個情況特殊,我平時不喝酒,今天也破破例……我隻有兩層意思,一是向你們表示敬意,你們在夏城這些日子,顯示出了高度的責任感……任務雖然完成得不圓滿,可你們做到了所能做到的一切,你們身上有很多優良的品質值得我們學習。二是向你們表示歉意,請你們原諒夏城的警察,原諒我們給你們的幫助太少,尤其請你們原諒我……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個領導,可我……來,幹吧!”我舉起了第三杯酒。“這一杯我張羅吧,我也不喝酒,今天也破破例。我一是感謝你們能在夏城這種特殊的環境下,給我們以最大的支持,也對你們為我們承受的壓力表示歉意。二是還有所求,那就是我們要走了,晦走之前,請你們幫助把我們心中的謎給解了,有些事想問個明白,比如賣地的事啦,金顯昌這人啦,總之,請你們把夏城的事給我們全麵介紹一下。行嗎?”
韓政委和徐隊長互相看看。徐隊長笑了笑:“這得由領導批準,我是不在乎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