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光下,尚乙正默念書中內容,眉眼溫婉。
相諄聽如此說不願打擾,便等在前屋。
紫鵑沏一碗茶端上,恭聲問:“是否需要奴婢喚姑娘出來?”
“不必。”
相諄隨口問道:“尚乙近來心情如何?讀了什麼書,做了什麼事?”
“姑娘向來活潑明朗,並沒有什麼反常的情緒。現下,應該在讀詩。前些日子,還開始接觸了廚藝。”紫鵑想了一想,又道,“姑娘未曾離府。”
“廚藝?”相諄一笑,“她沒有和我提過。”
“興許想給大人一個驚喜。”紫鵑微笑道。
“整日悶在府裏,沒有和其他人相處?”
“姑娘養了一隻貓,常與姑娘解悶,不過近來卻見得少了……姑娘也時常會找許總管比試。”
相諄點頭,不再追問。
尚乙在裏間聽見動靜,掩書走了出來。
“師傅!”
尚乙小步跑過去坐下,便問:“怎麼也不進來叫我?”
“不急。”相諄笑道。
紫鵑先行裏去鋪被。
“師傅來有什麼事?”
相諄從袖裏取出信件交給尚乙,說道:“你的親人有回信。”
“好快!”尚乙喜上眉梢,忙就要拆開,見相諄直視著自己又覺不好意思,還是收了起來。
“是你什麼親人?”
尚乙一愣,瞧著相諄,似乎不明白他問這句話的原因。
“是對我很好的大娘和嫂子。”尚乙淡淡道,“並沒有血緣關係。”
相諄明了。算是懂得了尚乙所以來嘉郡找他的推力。
“那藥丸除了你還有誰吃過?”
尚乙心裏不適,坐直了身子回答道:“那個安神藥?隻有我吃過。”
“你從哪裏得來的?”
尚乙半晌才道:“袁嫂子聽說我睡不好,把她的通通送給我了。”
“原來如此……”相諄不疑有他,反而恍然通透。
消夢丸,可葆數十年不壞,僅一人服用時則安神滋補大有裨益,但食用者有且僅有二人時可互通夢境,又以武功造詣高者為君,並不流通於市麵,相傳是一隱世高人苦心所製。白氏早年偶然得了,珍藏至今。聽得相諄失眠多日,方才取出寄來。
平常人連名字尚且未聞,又怎知其奧妙?是以隻當是名貴丸藥,才有了袁士誠勻給袁清一事,再有往後諸事。
相諄卻略知其深意及背景,對所謂隱世高人之名嗤之以鼻,連著對母親也存了一分疑惑。
“師傅,吃顆藥就能發生這種事,不是毫無根據嗎?”尚乙嚐試笑道,“也許是緣分。”
相諄垂眸掩去多餘情緒,抬起頭,一半為安撫一半為解釋說道:“的確是緣分。你我既為師徒,我自然沒有冒然打聽你家事的道理。隻不過這藥對我確實有些價值,才想理清楚如此這般的脈絡。”
尚乙覺得眼睛有些酸疼,忙低頭喝了一口茶水。
“尚乙?你相信我。”
尚乙連連點頭,淚珠子無防備地落進茶水裏。
相諄歎氣,拿出自己的帕子過去幫她擦拭,既笨拙又小心翼翼。
“小姑娘,別哭啦?再哭下個月的月錢就歸我。”
尚乙聞言哭得更猛,直哭得涕泗橫流,悲不自已。
相諄忙招呼紫鵑。
紫鵑聽喚連忙往前來,見尚乙哭得淚人兒一般,又見相諄笨手笨腳的呆樣,既可氣又好笑,忙摟著尚乙進裏屋去了。
相諄一邊想要跟過去,又怕適得其反,幹脆枯等著,用上十二分的功夫聽裏頭的動靜。
尚乙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還沒等紫鵑好生安慰,就止了哭,呆呆地眨巴紅通通的眼睛,自己也覺得奇怪,好好的哭什麼?哭就算了,這一下子就停了又是怎麼回事?
紫鵑見狀,知道無妨,便柔聲問道:“姑娘被大人欺負啦?”
尚乙搖頭。
“那姑娘這下還要不要見大人?”
尚乙搖頭。
“那我把他趕回去?”
尚乙搖頭。
紫鵑邊幫她淨臉邊開懷大笑,又道:“姑娘要我怎麼辦?”
尚乙猛地點頭,轉而風輕雲淡道:“姐姐幫我把師傅請回去,沒臉見人了。”
紫鵑笑著點點頭。
相諄被恭敬而毫無反駁餘地地請出了月品館,走在路上忽然笑出聲,把兩個近侍嚇了一跳。
“大人見鬼了?”右侍好奇。
“不歸我們管。”左侍冷漠。
一時回到前院歇了,又有人來報,袁清請見。
袁清身健挺拔,留著一把美髯,進屋便跪,朗聲道:“屬下袁清拜見大人。”
相諄連忙請起看座,開門見山道:“你既來了,我也不再暗查。敢問袁護衛近來可有與令妹往來?”
“有!”袁清顯出猶疑之色,片刻仍道,“實不瞞大人,小妹與家中親友早已盡斷了聯係,隻有屬下常與她書信來往。前些日子托袁總管找了一副上好的安神藥丸,給她寄去了,除此再無其他。怎知今日又聽袁總管說,那藥卻是大人所用,實在讓屬下汗顏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