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99天 第十七章(1 / 3)

最後的99天 第十七章

章默美快步走到書房門口,伸手要拉書房門,卻又陡然止住。她的腦子裏又閃過她和肖鵬的那段對話:“你為什麼沒有跟著儲漢君?”“因為儲蘭雲對前一晚我沒打招呼就離開儲家有懷疑,她纏著我,不讓我出去。”“幸而我編不出你這樣的理由,所以才沒有漏過徐校長和儲漢君的密談。這件事你就忘了吧,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章默美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裏有道坎是逾越不過去的。她的耳旁還在響著肖鵬的聲音:“這件事你就忘了吧,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心情矛盾複雜的章默美正要轉身離去,何三順拍門的聲音再次響起:“開門啊。”章默美再次站住,她又發現自己無法與良心抗爭,一刹那間她一咬牙下了決心,轉身拉開書房的門。她一下子愣住了,肖昆就站在門口冷靜地看著她。章默美說:“你知道我站在門口?”肖昆點頭:“對。”章默美:“如果……如果我不拉開這道門,你也不拉開嗎?”肖昆平靜地說:“我不會讓你為難的,默美。”章默美心裏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肖大哥……”

何三順已經進門了,他大著嗓子在喊:“儲先生,我們來了。”

何三順的話讓章默美驚醒,她流露出焦慮和不安,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堅決地說:“肖大哥,哪兒也別去!你一定要聽我的。”肖昆點頭:“你什麼都別說了。趕緊回隊裏,儲家的事兒,你一點都不知道。記住,要懂得保護自己,默美。”

一股熱流湧上胸膛,章默美感動地看著肖昆:“我知道了,肖大哥。”章默美轉身走去。肖昆再次熟練地檢查手中的勃朗寧手槍。

這時,儲漢君已聽見外麵何三順的聲音,他焦急不堪,一把拎起痛哭流涕的陳安:“你給我站直了!從你當了叛徒之後你跪下多少次了?有你這樣的後人,我真是愧對祖先啊!走!”陳安慌亂地死死抓住桌子:“伯父,我不走!我不走!”

肖昆推門進來。陳安驚恐萬狀地看著肖昆。肖昆麵無表情:“陳先生,你今晚哪兒也不去,放心吧。”儲漢君大吃一驚,鬆開陳安,陳安撒腿往外跑,何三順堵在門口,一把抓住陳安,把他揪進書房:“你給我進去!”何三順一步跨入,把一包衣服扔在地上:“姓陳的,趕緊換上衣服,別廢話!”肖昆說:“三順,陳安既然不願意,就改天再去吧。”何三順蔑視地看著肖昆:“怎麼?你又熊了?這回你該明白了吧,你肖昆,從開始到現在,就是熊包軟蛋一個。”他一把揪過陳安:“把衣服給我換上!”

儲漢君說話了:“三順,不要衝動。”他轉向肖昆:“肖昆,你……”肖昆說:“我想,祭祖雖然重要,但也必須陳安心甘情願才好。”

儲漢君意識到肖昆有話不好說,他拉起陳安:“你跟我來。”出門之前,他回頭說:“肖昆,有話……好好說。”儲漢君帶著陳安出去了。看著斜著眼睛蔑視自己的何三順,肖昆說:“三順,這件事暴露了,我們絕不能帶著陳安出儲家大門,那樣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何三順冷笑一聲拎起地上的衣服就要走。肖昆一把拉住他:“三順!”何三順惡狠狠地說:“你給我閃開。”肖昆仍然平靜:“我給徐校長打電話,讓徐校長來定奪。”何三順說:“少跟我耍花招,你敢動電話一下,我馬上崩了你。現在可沒人能救你!”肖昆說:“你能不能冷靜一點?”何三順:“怕死是嗎?”他一把拔出槍頂住肖昆的腦袋:“讓開!否則我現在就送你上西天。”肖昆痛心地說:“三順,你真是成不了大事!”

這話讓何三順一愣:“你還敢教訓我?”肖昆誠懇地說:“聽我一句,不要上了廖雲山的當。”何三順冷笑:“你少拿廖雲山嚇唬我。我隻聽徐校長的。”他一把推開肖昆:“你可以縮在這兒當烏龜。我,必須把陳安送到指定地點。把這龜兒子送出上海,我眼不見心就不煩了。”他說罷走出。肖昆眼看事情無法挽回,隻好說:“記住,一定說去祭祖!”見何三順頭也不回地走了,肖昆失望地跺腳。

何三順拎著衣服來到儲漢君的臥室。“儲先生,徐校長吩咐我把陳安送到江邊去……去祭祖。您知道,沒有廖雲山的允許,陳安不許離開上海。所以,隻得讓他化化裝,蒙混過關。”何三順把衣服扔在陳安身邊,陳安無奈,隻好換上。

肖昆進來,看著根本無法說通的何三順,肖昆下了決心:“三順,我開車帶陳安走。”何三順不理他,喝斥陳安:“你給我快點聽見了嗎?”

儲漢君明白了一切:“三順,聽肖昆的安排。”肖昆說:“三順,我帶陳安走。祭祖之後,我就送他回來。”沒待何三順說話,儲漢君說:“三順,我馬上打電話謝謝徐校長。就聽肖昆的安排吧。”儲漢君轉向陳安:“祭祖之後,肖昆一定會帶你回來。”陳安將信將疑地看著儲漢君。儲漢君歎氣:“去吧。”陳安這才哆嗦著點了點頭。

肖昆把何三順拉出來,低聲說:“三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你必須按我要求做,如果你不想連累徐校長的話。”

這話讓何三順動容,他看著肖昆一言不發。肖昆說:“我帶陳安去江邊,你可以開車跟著我,別讓人發現了。三順,你會明白我沒有騙你。”不容何三順說話,肖昆帶著陳安向大門走去。暗處,章默美看著走出的肖昆,心情非常複雜。

儲家大門外,門前的燈突然滅了,一行人分別上了幾輛車。車分別向兩個方向開走。不相信肖昆的何三順跟在肖昆車後監視著他們的動向。

天格外的黑。在陳安眼裏,四周的黑暗中都隱藏著說不清的魔鬼。他驚懼不安地看著開車一言不發的肖昆:“肖、肖大哥……”肖昆不看他:“別緊張陳安,我們祭祖之後馬上返回上海。”陳安帶著哭腔,語無倫次:“我不是……我心裏是不想背叛黨的。我、我表麵上假裝叛變了,可我心裏是想著暗中保護儲伯父,掌握廖雲山他們的動向……”肖昆笑了:“陳安,你在說什麼?有必要那麼緊張嗎?”陳安看著肖昆:“你、你……肖大哥……”肖昆安慰他:“陳安,你盡管把心放在肚子裏,如果不是儲家祖上有這個規矩,如果不是隊裏不許你離開上海,咱們大可不必這麼偷偷摸摸地祭祖。”陳安仍然用驚懼的目光看著肖昆。肖昆心裏暗自焦急,又十分無奈。車子就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中開到江邊。肖昆停下車:“順利的話天亮之前咱們能趕回來。下車吧。”陳安無奈,隻好跟肖昆下車。兩個人向江邊走去。

就在肖昆和陳安要上小船時,他們突然被駛來的卡車圍住。在明晃晃的探照燈下,肖鵬出現了,他冷冷地看著陳安和肖昆被押上岸。這時,遠處的何三順才知道肖昆並沒有騙他,他趕緊返回去向徐傑生報告。

徐傑生還在書房裏等消息,何三順嘭地推開徐傑生的書房門:“校長!大事不好,我上了廖雲山的當了!”徐傑生騰地站起來:“怎麼了?”何三順慌亂地說:“送陳安離開上海這事被廖雲山知道了。肖昆和陳安在江邊被廖雲山抓住了。”徐傑生臉色驟然變了。何三順說:“肖昆這個軟骨頭一定把事情全推在我們身上。”徐傑生沒說話。何三順問:“怎麼辦校長?”徐傑生冷靜下來,坐下:“肖昆和陳安在江邊被抓,廖雲山怎麼會把你放回來?”何三順說:“在儲家走之前,肖昆突然變了主意,說這事暴露了,要放棄送陳安走的計劃……”徐傑生眉梢一擰:“你沒聽?”何三順有點心虛:“我根本不信他的鬼話,我以為他又在耍花招。後來,肖昆說他送陳安去江邊,讓我在他們後麵遠遠地跟著,誰知果然被他說中了。”

徐傑生火了:“既然當時弄不清肖昆說的是真是假,你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你呀!真是太不成器了!”何三順聲音低下來了:“我是怕,萬一電話廖雲山派了人監聽,那咱們不是入了他的圈套?”徐傑生沉默半晌:“事已至此,隻有以不變應萬變了。”

廖雲山推開陳安房門的時候,陳安早已經嚇軟了,看見廖雲山陰沉的臉,陳安膽戰心驚地站起來:“特派員,是肖昆和何三順拿著槍強迫我走的,求您相信我……”廖雲山笑了一下:“我沒說不相信你。不要緊張。”陳安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特派員,您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麼能辜負您?再說,我離開您,又能幹什麼去?共產黨能放過我嗎?我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是肖昆說動了儲伯父,一定要讓我離開上海……”廖雲山安慰地拍拍陳安:“我都知道,我都知道。”

肖鵬一旁蔑視地哼了一聲。陳安看看肖鵬,肖鵬根本不看他。陳安說:“特派員,肖隊長,我向你們保證,無論你們讓我幹什麼,怎麼做,我一定完全按你們要求的辦,我完全無條件服從你們的命令。”

肖鵬對這個人又是厭惡又是痛恨,他冷冷地說:“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我讓你死,你去嗎?除非你願意死在我們麵前,否則你就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廖雲山製止他:“肖鵬!”肖鵬不說話了。廖雲山看著陳安意味深長地說:“事實就是事實,並不是我們強逼你怎麼說怎麼做。畢竟,肖昆和你是在江邊被我們抓獲的,不是在儲家的客廳,你說是嗎?”陳安點頭:“我明白。”他咬牙橫下一條心說:“肖昆騙儲伯父,說要帶我回老家祭祖,而實際上,他帶走我,是有必須達到的目的,在車上,他逼我寫出我從武漢帶來的那份絕密文件內容!若不是特派員救了我,我就死在肖昆的手裏了。”

這話讓廖雲山露出了笑臉,肖鵬的心卻像被狠狠紮了一下。廖雲山轉身走了,陳安緊張地看著肖鵬,肖鵬的臉冷得能滴下水,他狠狠地盯著陳安,少頃轉身走出。

廖雲山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東西,轉身來到肖昆麵前。肖昆被反綁在座椅上。廖雲山進來,肖鵬也跟著進來。肖昆看著他們,一言不發。廖雲山說:“肖昆先生,想不到我們在這樣的地方,以這樣的方式見麵了。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肖昆說:“是我自願替儲先生送走陳安的,我沒什麼可說的。”廖雲山坐下:“送陳安去哪?去祭祖,你自己信嗎?帶著一個共產黨的叛徒回鄉祭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叛徒被共產黨殺了,你如何向你的先生交代?”肖昆一笑:“我隻能保證盡自己最大努力。”廖雲山搖頭:“肖昆,你這就是睜眼說瞎話了。不過,讓你說實話並不難……”他看著肖昆,突然說:“上刑!”

樓道裏,廖雲山走了幾步站住:“你馬上給徐傑生打電話,讓他即刻到訊問室,我要跟他麵談。”肖鵬回答:是。

賈程程在指定地點沒等到肖昆,匆匆趕回儲家。儲漢君吃驚地問:“你們沒有看見肖昆和陳安?”賈程程說:“他們沒有去約好的地方。要是按您所說離開儲家的時間,早就應該到了。我多等了半個小時。”儲漢君心知不好,但還抱著一線希望:“趕緊,趕緊給店裏打電話,看看是不是去了店裏。”賈程程拿起電話:“雙全嗎?我是賈程程,肖老板回來了嗎?……要是他回來,讓他趕緊跟儲先生聯係。”賈程程掛了電話:“沒回店裏。”

賈程程和儲漢君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儲漢君說:“我給徐校長打個電話。”他拿起電話,半晌:“沒人接聽。”賈程程的臉上現出絕望:“八成是出事了。”

徐傑生和何三順匆匆走到審訊肖昆的訊問室門前。門大敞著,肖昆被打得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徐傑生站了一會兒,又向前走去。走到下一間訊問室門前,何三順推開門。

廖雲山和肖鵬在屋裏。徐傑生進來,廖雲山看著徐傑生紋絲未動。徐傑生說:“廖特派員,這深更半夜的,什麼事這麼著急?”廖雲山笑了一下:“徐校長,但願你不是明知故問。”徐傑生收起笑容:“你這話從何而來?”廖雲山說:“這個月十七號晚上八點整,徐校長是不是跟儲漢君和肖昆在雲霄路2號的一棟樓上密謀過什麼?”徐傑生冷笑一聲沒說話。何三順臉色有變。

廖雲山站起來,慢慢走到徐傑生麵前:“當時,儲漢君請求你徐大校長,幫他把陳安從特別行動隊帶出來送出上海,你沒有答應,說要考慮一下。一個星期之後,你們再次密會,你答應儲漢君把陳安送走,並建議儲漢君給陳安和儲蘭雲辦訂婚禮,在訂婚禮當晚,趁亂把陳安帶出儲家,送出上海。這個過程,我沒有說錯吧?”徐傑生鎮定如初:“你是在問我嗎?”廖雲山奸笑:“其實我沒有必要再問你什麼。肖昆已經全部交代了。此時此刻,他就在隔壁。我原以為,這個人是個硬骨頭,不好啃。想不到……”廖雲山笑得更舒暢了:“與陳安並無二致。如果此事不牽扯你徐校長,我也不會深更半夜把你從府上請到這裏。但是……”廖雲山加重語氣:“肖昆明確交代,是你,答應儲漢君之後,指使他送陳安出上海,所以才有了今晚江邊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