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大人不必擔憂。”齊姬抬高了下巴,在費無極的躬身行禮之中朝著這外麵走出去。
依舊是這一身的琳琅滿目,依舊如同孟嬴之前那一般的宮婢攙扶,一步步的走向了門外的花轎邊上,她看著這頂坐落在當處、靜默無聲的花轎,她的眼中顫抖著,瑩瑩光亮,看不出是眼淚在打轉,還是瞳孔之中的害怕神色。
她忽然有種害怕的感覺,不敢上前去。因為她知道,這頂花轎一旦上了的話,就再沒有回頭路,原本打算進宮之後再做打算,現如今她不知道費無極到底會怎麼處置孟嬴,她的心中也慌了。
風吹起了她的衣裙,頸邊秀發在飄拂著,撩動著她心中的不安。
費無極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後,在齊姬朝著身後想要退卻的那一瞬間,忽然出手朝著她的背後一推。齊姬一個踉蹌,又一趔趄,重心不穩朝著花轎那邊撲去,幸而是手正好扶住了花轎的邊緣,才幸免於撞擊在花轎上麵。
她憤然轉過身去,狠狠的等著費無極,但是卻是無言以對。
費無極扯起一抹笑,奸詐至極,“姑娘,事到如今已經容不得你再脫卻了,公主的安危全係於你的身上。”說著,為了掩人耳目,費無極則又再說:“當然,最好是路上不要再遇到山賊,那自是再好不過的了。”
齊姬的眼眶之中夾雜著淚水,在費無極的這一番要挾之下,隻能彎身進了這花轎,一身的珠玉,一身的脂粉,籠罩在這一身的大紅嫁衣之下,鮮豔勝血。
終究再難以掩飾住自己眼中的淚水,齊姬無聲的落淚,任憑著外麵吆喝著起轎的聲音,她這個“假公主”也朝著剛才孟嬴所離開的方向前去。
迢迢一路,山長水遠,在這顛簸之中,但見遠天銜著晴翠,一路朝往郢都去。
費無極騎著馬,在齊姬的花轎動身了之後,便也帶著一支親身衛隊,策馬朝著剛才孟嬴那邊的方向追趕前去,趕到了孟嬴的花轎前方去,他才讓馬兒稍微停頓下來。
“公主,有一事老臣須得告知……”費無極騎在馬上,一邊跟隨著花轎的速度,一邊扯開了嗓門朝著花轎裏麵喊道。
身邊有侍女,將車輦上的簾子掀開一角,孟嬴看著費無極,這一路追來,麵紅耳赤的,“大夫請說。”
費無極佯作自在的模樣,“也非大事,隻是按照我楚國的風俗,新家娘子必須先進宮覲見公婆,宮中禮俗也自是如此,所以我們的花轎等下並非先往東宮,則是得先去拜見大王,大王賞賜之後,再往東宮行交拜之禮。”
“入鄉隨俗,既然是楚國禮俗,孟嬴自是不能免,一切大人做主便是。”孟嬴沒有反駁,草草的應了這一句之後便別開臉了,身邊侍女見孟嬴不想再說話的時候,也將簾子給放下。
花轎之中,孟嬴隨著這轎子本身搖搖晃晃,心中卻是難受得緊,越近楚宮,她的心便越發的難受起來。
在這搖搖晃晃之中,孟嬴渾渾噩噩之下,眼皮緩緩的沉了下去,在睡夢中,仿佛又回到了當時深冬的霜雪天,在那片被風揚起的梅林之中,那隱隱約約傳了過來的簫聲不斷的在夢中來回。
那個男子嗬!
錦衣玉帶,一身的剛正不阿,就如此站在梅林當中,遠遠的見到了她的蹤影窈窕婆娑,踏雪歸來的時候,他鬆開了口,簫聲乍然停歇。
扯開了那一抹笑,在那俊逸的容顏上,仿佛就要化開這漫天的霜雪,她也隨之一笑,伸出手來等他牽上,卻是始終沒能等到他的到來。
在這風雪彌漫之中,他的身影卻逐漸的淡然了起來,最終,隻剩下那一管玉簫遺落在這雪地上麵,她高喊了一句,“胥……”
“胥,你為什麼不回來?”在睡夢之中,她高喊這一句之後,便在夢中驚醒,入眼之處,依舊是那一頂花轎。
而在這正前方,正是這巍峨的楚國之都,楚宮巍巍屹立,千秋萬代,宣揚亂世強國之雄魄,全城百姓夾道歡迎,迎接這遠從秦國嫁來的公主。
花轎進了郢都了,全城盛世。
此刻,在郢都城外,距離郢城不過百裏之路,浩浩蕩蕩一騎煙塵乍起,行軍的人身後軍旗高高揚起,偌大的“楚”字後,便是一個“伍”字,軍人征程千裏,此次趕在這花轎的後麵,正歸來!
駿馬之上,伍子胥一身征衣未及卸下,隻緊緊的攥著韁繩,時不時的朝著身後眾將士高喊一聲,“郢城在前,加快行程。”
他歸心似箭。
這一次與晉國之戰,大獲全勝。也剛好趕上太子建迎娶秦國公主的盛事,正好錦上添花。而在伍子胥的心中,更是火急火燎似的。
這一次的征戰,已經讓他錯過了秦國的那一次約定,隻希望這一次凱旋歸來,稟明太子之後,再一次回到秦國之中,這一次,他必定如約而至。
娶她回楚。
銜接著不久之前花轎進城的軌跡,伍子胥帶著身後隊伍也浩浩蕩蕩的,一路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