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廷琛便大怒,喝道,“三寶,你放肆。”

三寶的臉被嗆得青了又白,再被主子這一聲嗬斥,整個臉便都發了黑,卻到底也不敢說什麼,隻得垂手低頭,退到了後麵。

那陳州官員卻尤在倒著苦水,“我們連著給朝廷上折子,可是戶部卻隻說邊疆不穩,軍糧為先,嵊州受災最重,也隻能先顧著嵊州,倒還將揚州等地誇了一番,言下之意是怪我們這般要錢要糧不識大體,比不得揚州官員為朝廷分憂。可是趙公子你想想,揚州是什麼地方?魚米之鄉年年富庶,而揚州的災情又哪比得我們陳州嚴重?人家是富人遭了小病痛,我們是窮人遇的大病癆,你說說,這跟揚州能比嗎?”

趙廷琛聽著這話,就有些沒法兒接,陳州官員這話看似抱怨戶部,但若進了有心人的耳朵裏,非要被牽引到指控朝廷,對君上不滿上去,也是無可辯解的。

可不接腔也是不行,如今這麼多人這麼多的糧食都在陳州,人在矮簷下,該應承還是得應承。

趙廷琛正想著怎麼敷衍過去,忽見雲小芽款步輕移的過來,她先向陳州官員行了一禮,再向趙廷琛道,“爺,咱們已經到陳州地界了,是不是要準備打發腳夫們回去一批了?”

說到這裏,她四下裏張望了一圈,麵有憂色,“可是陳州地界人煙稀少,看不到多少青壯年,這……”

趙廷琛嘴角微翹,又飛快的恢複常態,他點點頭,嚴肅道,“嗯,這確實是個問題?”

陳州官員被這一打岔,果然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驚訝的問,“什麼?你們要打發腳夫回去?”

趙廷琛便細細的告訴了他一番,並指著雲小芽道,“這個法子還是她想出來的呢。”

陳州官員一拍大腿,向雲小芽翹起了大拇指,“姑娘,你這個法子可是真好啊,不但保了糧,還救了不少人啊。”

雲小芽不意趙廷琛把她推了出來,臉頓時紅成了蝦子,她低下頭,下意識往趙廷琛身後縮去,結結巴巴道,“大人繆讚了,我不過是隨口一提,還是我家公子睿智,納取了這個建議……”

“哈哈哈,姑娘謙虛了,趙公子是人中龍鳳,姑娘也不是俗人,你二人正是天造地合的一對,”官員誇得極流利。

雲小芽第一次被人大庭廣眾下這樣誇就罷了,還被大庭廣眾下被誇和趙廷琛是一對,這讓她又羞又窘,恨不得有個地縫能鑽進去,她連連擺手,“不,不是,不是的……”

“好了,”趙廷琛淡淡出聲,向雲小芽吩咐,“你且去統計要打發的腳夫數量,我讓小七和三寶去張榜招人。”

雲小芽如蒙大赦,答應一聲,如飛的跑了。趙廷琛回頭看向那官員,“王大人,此事還須官府出麵幫忙了。”

王大人就連連點頭,“應該的應該的,我這就派人去安排。”

待將王大人也打發走,趙廷琛這才回到車隊,三寶早找了處幹淨的地方,將氈毯鋪下,見趙廷琛回來,忙道,“爺,您累了這許久,快坐下來歇歇。”

趙廷琛抖一抖袍子坐下,回頭看隊伍裏時,就見雲小芽小小的身子正淹沒在腳夫中,極認真的統計著什麼,而被選中要送回去的腳夫們則在苦苦哀求著雲小芽,“雲姑娘,求您讓我們再跟一程吧,少給一半的糧食也是可以的,求您了……”

雲小芽就極為難,她道,“非是我不肯留你們,而是災民實在太多,我們所帶糧食又有限,實在難以全麵顧及,如今之計,不過是走一段管一段,盡量多讓幾個人有口粥墊肚子,保住口氣挨到饑荒過去罷了,再者……”說到這裏,她看了看眾人,又道,“再者你們身體都不是特別強壯的,若再跟一程,回家時路途遠,帶的錢糧又多,這一路饑民餓殍的都虎視眈眈,你們想全身到家,隻怕就太難了,那時若再為這些活命的錢糧丟了性命,豈不是得不償失?”

“是啊,”玲瓏附和,“如今隻走到這陳州,雖是錢糧少許多,可是你們離家近,又是輕身上路,走得快些,不過三五日七八日的,便就回到了家中,雖是一家人每頓隻吃得半飽,到底平安團圓不是?”

她二人這話一出來,眾腳夫便都沉默了,半晌,就有人點頭,“雲姑娘說得極是。”

雲小芽和玲瓏相視一笑,深覺鄉民淳樸,隻須曉以道理,便都通情達理,再不糾纏,真真是令人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