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媽媽的炸小蝦。
張嫂笑著說:“看肖老師饞得咽口水哩!”
人們都笑了,小高看著我。
晚飯的時候,滿屋透著香氣,餐桌上擺著一盤紅通通的炸小蝦。張嫂告訴我,這是小高大中午跑去河邊水草叢裏撈來的。
我問小高:“蝦好撈嗎?”
小高說:“我找了個細篩子,在河灣水草多的地方,撈了這麼幾篩子,就回來了。找不到沙,我還逮不住蝦啊?”
我不禁大笑,嚐了一口小蝦,果然清香無比,細品,還有一絲青草與河泥的味道……
這天,管委會來了幾個客人,一看,都是在我這兩年來采寫綠色烏審時,結識的蘇木和鎮裏的領導,說來算是熟人了。管委會的領導便邀客人們去無定河邊的“花花魚館”品嚐巴圖灣的魚。我去年在無定河南岸采訪時,曾在這個魚館吃過幾次飯。女老板花花一見我就說:“肖老師,去年你不是要我幫你找大明沙嗎?我可是給你看下了一片大明沙。”
我問:“在哪?”
花花說:“雙降溝,明天下午我帶你去看明沙。”
雙降溝我還不太熟悉,但我知道就在烏定河的南岸,似乎離巴圖灣村不算太遠。這幾個在無定河兩岸主政的鎮、蘇木的領導,都說沒錯,雙降溝是有片大明沙。
第二天下午,小高開車,管委會的副主任燕飛泉陪我去雙降溝看大明沙。半路上,去花花魚館接上了花花。花花高興地對我說:“從去年我就給你打探上了,那可真是一片好明沙。”
車在無定河南岸的沙原公路上走著,閃入我眼簾的大都是一片一片的樟子鬆育苗基地,還有果園、葡萄園以及起伏的草場,林地。花花指著路,車走著走著,往西拐進了一大片樹林裏,沿著林中一條細細的沙土路七拐八拐地穿行著。我搖下車窗,夏風輕輕地撲了進來,頓感一陣透心的清爽。我望著密匝匝的樹林,眼前是無數在風中晃動的枝條樹葉,耳中淨是風掠樹葉的颯颯響聲……
花花說:“出了這片林子地,就能看見那片大明沙了。”
車子出了樹林,看見了一片非常開闊的莊稼地,有幾台高高的噴灌機在莊稼地裏轉圈噴著水,一團團水霧在陽光的折射下,泛著絢麗的彩虹。小高說這噴灌機是進口的,一百多萬一台,人可得好生侍候。
花花指著不遠處一家農舍道:“那是我二爺爺家,過了我二爺爺家,就看見西南那片大明沙了。原先這裏也全是大明沙,和那沙連著哩。”
過了那家農舍,往西南一看,果然看到了一片明沙。隻是片有點太小了,大約有三五個足球場大小,而且是那麼孤立的一座沙峰,沒有絲毫“濁浪衝天”的氣勢,就像是一頭木呆呆的狸貓,靜靜地爬在無定河的南岸。在綠地藍天的映照下,黃黃的沙子發著金光,顯得特靜特美……
花花問我:“是塊好明沙吧?”
我笑了笑:“是塊好明沙。”
燕飛泉說:“人家肖老師是想找塊大沙漠,就是那一眼望不到邊的,就像咱這地方過去那樣樣的……”
花花道:“過去那樣樣的?這人咋敢想來哩……”
花花忽然笑了起來……
晚上吃飯時,我們還在說這件事情
張嫂悄聲地道:“我家掌櫃的騎著摩托車,開著船在河兩岸來回地找……”
我知道張嫂家“掌櫃的”是巴圖灣水庫護魚的,他的任務就是巡河驅趕偷魚的不法分子。這河道有幾十公裏長,每天早起晚歸十分辛苦。
小高問:“找見了沒有?過去這兩岸明沙多的……”
張嫂笑著道:“找到了甚?我家掌櫃的衝我吼:‘這林草茂密得連盜魚賊都藏得下,你讓我往哪去給他找大明沙’?”
我們哈哈笑了起來。
笑著笑著,我笑得竟然連淚水都溢了出來,說:“找到了,找到了。”
他們不解地看著我。
我說,我要尋找的毛烏素沙漠就在烏審兒女的記憶裏……
2011年夏於無定河巴圖灣水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