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毛烏素 尾篇 想起了郭小川(2 / 3)

這樣的事情我遇到了許多。

我有時也問自己,我真的是在尋找毛烏素沙漠嗎?好像是,又好像不是。實際上我也知道,我隻是在尋找這個過程,記錄這個過程。當年郭小川尋綠也好,我現在尋沙也好,都是在尋找、紀錄這個過程。

後來,我索性就駐在無定河邊,靜下心來紀錄這個過程。

我駐的這個地方叫巴圖灣,它本來是無定河的一部分。後來修了個大壩,用來水利發電,又有點三峽的味道。我住的薩拉烏賓館就建在巴圖灣的南岸,透過房間的玻璃,窗外就像一幅好看的水墨畫。清澈的無定河水,奇幽的薩拉烏蘇大峽穀,還有層林盡染的毛烏素沙漠,就活靈靈地閃現在你的眼前。巴圖灣的早晨常常濃霧彌漫,水霧不時在林中飄浮轉動,有時濃稠得隻能讓人看見沙梁頂上的片片樹梢。我時常坐在房間裏,呆呆地看著大團大團的水霧在無定河北岸的樹林間穿梭,林木蒼蒼、霧水蒙蒙,還有細蛇一樣的小道盤旋在毛烏素沙原上,時隱時現在茵茵草浪間。我常常呆看到陽光灑來,水霧漸漸散去,北岸的毛烏素沙漠透出一片青翠。水碧天藍,我都能看到晶瑩的水珠在草尖上顫顫滑動……

這還是毛烏素沙漠嗎?

巴圖灣的老鄉們告訴我,無定河兩岸是大沙漠最多的地方,殷玉珍、烏雲斯慶、盛萬忠這些全國綠化模範就誕生在這些大沙漠裏。我想郭小川先生若是看到毛烏素沙漠這般變化,會起多大的詩興。但在四十多年前,看著這“浩浩乎乎沙無垠”的毛烏素沙漠,詩人也停止了想象,開始嚴肅地計算一道數學題,那就是治沙寶日勒岱們何時才能把烏審召沙漠栽遍沙蒿沙柳?

“烏審召人告訴我們,如果按這七年來的速度,大概要三百年。”郭小川在文章中感慨道:“哦,三百年,如果三十年按一代計算,整整十代!”

這還隻是革命勁衝天的烏審召公社,其占地麵積還不足烏審旗國土麵積的若幹分之一。郭小川感慨烏審召人為後代造福,宏謀通慮的英雄胸襟,也希望烏審召的後代在治沙上能用上“我們這一代所缺少的機械、原子能之類的東西”,以加快治沙的速度。

三百年太久,郭小川的希望,終於在四十餘年後的烏審大地變成了現實。於是,在綠色烏審的毛烏素沙漠裏,才出現了我這樣的執著的尋沙人。

“沙漠還用找啊?”薩拉烏蘇旅遊區管委會的幾個小青年,幾乎都是在無定河兩岸毛烏素沙漠裏長大的,他們對我的異行感到奇怪。“這人咋跑到沙漠裏找沙漠來了?”

秘書小高是剛選調進管委會的一位中學曆史教師,不過二十幾歲,和我兒子的年紀差不多。

他對我說:“肖老師,我常帶學生們在大沙梁上溜沙玩,我們那大沙子有的是……”

我說:“是嗎?”

過了幾天,他有點懊悔地對我說:“肖老師,你說的不錯,大明沙全讓草和樹蓋住了,我開車看了好多處……我咋覺著眼前都是大明沙,就像前兩天還見過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找了兩年多了。也許,我們對沙漠的記憶,都會出現偏差。”

那天,我們正在管委會食堂吃飯。食堂是一所簡陋的農居,在薩拉烏蘇賓館後門的馬路口,馬路對麵就是巴圖灣村。廚師張嫂就是巴圖灣村裏的人。張嫂多時都把食堂整理得幹幹淨淨的,農家飯手藝非常不錯。

張嫂說小高:“你們學校是在鄉政府那塊,哪來的大明沙?回頭我叫我家掌櫃的,順河岸幫你找一找。”

我笑了,群眾發動起來了,看來巴圖灣村的群眾要幫我尋沙了。

小高說他從小就在無定河兩岸玩耍,那時就順著大沙漠往河溝裏溜。河邊的沙灘上全是曬蓋的王八,水草叢裏還有許多小蝦,現在王八不多見了,小蝦還有的是。

我說,小時候我在河北保定老家的時候,家門口就是大清河,有船隻直通白洋澱;那時河兩邊小魚小蝦多了去了。我們小時候在河裏用小笊籬撈,一會就撈一洋瓷盆,回到家裏,我媽炸了給我吃,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