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毛烏素 尾篇 想起了郭小川
在采寫綠色烏審的日子裏,我經常想起詩人郭小川來。對這位文學先輩的尊敬,不僅在於青少年時期曾受過他創作的詩歌的滋養,喜歡他那豪氣幹雲的澎湃激情和朗朗上口的動人辭章;更在於他在上個世紀60年代中期,曾深入過烏審旗的烏審召公社采訪。
談起郭小川,寶日勒岱給我講:“這人在烏審召呆了四個多月。”
有回憶文章稱,寶日勒岱的漢語水平,是在郭小川來烏審召後才加快學習速度的。那時,郭小川是大詩人,擔任過中國作家協會黨組副書記、秘書長,他的身邊總是有一群人在圍著他談笑風生。可惜那時的寶日勒岱漢話水平不高,聽不懂這些大文化人們在說什麼。就是從那時起,聰敏好學的寶日勒岱加快了漢語的學習。
郭小川采寫了長篇通訊《牧區大寨——烏審召》,赫然發在《人民日報》的頭條位置上,再加上《人民日報》的社論,一下子把隱在毛烏素沙漠腹地的烏審召推到了全國人民麵前,成為全國人民的學習榜樣。至於那個時代貼上去的標簽,那就當給草原上的馬屁股上烙上了枚火印子,人們大可不必在意。
在尋找毛烏素沙漠的日子裏,梳理我國的治沙史時,我總覺得引起全國範圍內對治理土地荒漠化的關注,應該始於郭小川那篇文章和對牧區大寨烏審召的宣傳。這應該是郭小川和烏審召留下的曆史意義。郭小川寫完《牧區大寨——烏審召》後仍難捺創作衝動,又寫了長篇報告文學《英雄牧人篇》,足足有三萬餘字,發在了1966年春天的《內蒙古日報》上。當這篇文章的作用正在發力的時候,文化大革命開始了,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我在采寫綠色烏審的日子裏,搜集到了這部報告文學,仔細研讀完這部報告文學後,我覺得郭小川身上有深深的蒙古情結。他對蒙古族諺語的掌握,對蒙古族生活細節的把握、描述,都是讓人折服的。最近我才知道郭小川出生於原蒙漢混居地原熱河省(現河北豐寧)內,三十年代初避日禍隨全家遷居北平。青年時,曾就學於北平的蒙藏學校,而且還起了一個蒙古族名字:克什格(吉祥)。
郭小川在這部報告文學中,寫了在茫茫沙漠中尋找綠色時的那份焦慮和不安,當見到蒼黃大漠中烏審召這塊綠洲時的那種興奮和喜悅。郭小川寫烏審召移栽沙篙、植樹、鏟醉馬草、切草皮開砂石建草園子、牧民學種地、學打井、草園子還有一眼自流井轉動著水磨、水碾,抗旱、抗洪、牧民學習毛著人人成為老愚公、女愚公、小愚公,光筆下出現的各式人物不下四五十個,可見郭小川采訪的紮實。
詩人被草園子(草庫侖)的景色所陶醉,他在報告文學中的第一章《勝天圖》中寫道:“這水色風光,便我們一下子想起了江南的水鄉。然而,我們在江南水鄉也沒有見過這用圍牆圍住的田園,隻有大城市的某些大公園可以與之相比”。
這是一部用文學紀錄的“牧區大寨”烏審召治沙史。四十餘年後再讀,更感到這部報告文學寶貴價值的存在。遺憾的是,現在很少有人知道郭小川與牧區大寨烏審召的淵源。就連“牧區大寨”展覽館也沒有郭小川先生的半點紀錄。我跟烏審召鎮的黨委書記張誌雄談起,他也是頭次聽說郭小川這樣的大詩人還與烏審召有過這樣的往來。我提議他們給郭小川先生塑個像,這樣可以加重烏審召的文化內涵,他說:“好,好。”
四十餘年後,我被綠色烏審所感動,沿著郭小川先生的足跡開始我的毛烏素沙漠之旅;同是尋找,他在尋綠,我在尋沙。四十年前郭小川在“哦,簡直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沙海,濁浪般的沙丘一直衝向天的盡頭”的毛烏素沙漠裏尋找到了隻有大城市“某些大公園可以與之相比”的烏審召的“草園子”;而我在綠色烏審尋找兩年有餘,驅車數千公裏卻未在毛烏素大地尋找到一處“一直衝向天的盡頭”的“濁浪般的沙丘”。
毛烏素沙漠你在哪呢?
我在烏審大地苦苦搜尋著,許多接待過我的朋友、農牧民、基層幹部和地方官員都在知道我在尋找大明沙。我總是問及他們一個問題,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沒有很大的沙漠?他們都說有。但仔細問及究竟在哪兒時?卻又回答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