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路篇 第6章天路長虹
張增金老人說,那時戰士最小的十幾歲,最大的五十多歲。傷殘不重,感冒發燒,心髒病的多。從西藏出來,腿好的沒有。團裏有衛生隊,連裏有衛生員。我們修路的地方主要是荒草石頭山,原始森林,很少看到人,縣城很少。最險惡地段是然沃溝。英雄戰勝然沃溝如今,當你乘坐上去拉薩的汽車,奔馳在寬展的公路上,注目車窗外高原的雄姿時,你會在如刀裁切一般的陡壁上,發現七個大字,英雄戰勝然沃溝。七個遒勁有力的大字的每一筆劃,都蘊含著八連築路英雄們誌奪天公的偉力。
然沃溝,鷹見愁,猴難攀,萬丈深淵一線天,是康藏公路著名的天險。它由兩道86米高的懸崖合抱而成,溝底是十多米寬的飛湍急流,頂端有兩扇陡崖擠成一道二三米寬的狹縫,往山上一看,像刀切一樣削陡,往下看是河流,氣勢險惡。陽光照不到這裏,隻有吼叫的穿崖風,更覺陰森可怖。公路就要從絕壁的腰間裏穿過。但是,由於地勢險惡,勘測隊連中心樁也無法標定,八連就在這裏擺開戰場。老指導員胡修連說,我永遠不會忘記奮戰天險然沃溝的日日夜夜。接到任務後,最要緊的是摸清下麵的情況。又是八班長韋江歌第一個站出來,理由很充分,幹這些事,他熟悉,當然還有那句話:為了藏族同胞的幸福,再難也不怕,再險也要下!當然探險的最後還是他!
垂直的石崖,沒有立足的地方。韋江歌和他的戰友鄧南福、張遠芝腰係繩索,吊向百丈深溝。進去一瞧,乖乖,飛湍深流,冰崖萬壑,奇險可怖。峭壁石縫裏流出的水,凝成碗口粗的水柱,互相牽拉著倒掛在石壁上。
這是一條通天路。吊在半空中,腳沒有踏的地方,手沒有抓的去處。他們頭頂一線天,腳踩幽穀層雲,蕩著秋千,錘打著炮眼。繩索勒得他們筋骨酸痛麻木,穿崖風凍的他們渾身打哆嗦。呼出的熱氣在眉毛上,帽子上結成一粒粒冰珠。手抓不住錘,難握住釺,失落到崖底的釺錘,撞擊頑石,發出清脆的響聲,彈向四麵的巨石。
艱險和困難嚇不倒英雄漢。他們靠幾根十幾米長的繩子,垂吊在峽穀中間,釺錘叮當,伴隨著豪邁的歌聲:
毛主席的工兵英雄漢,腳踩雲霧頭頂天;掄起開山斧,揚起趕山鞭;削平千重嶺,劈開萬重山;靠戰鬥的血汗洗清藏族同胞的苦難,用勞動的雙手把世界建成共產主義樂園……據連長曹繼貴回憶:1953年,公路修到了昌都、邦達、然沃溝和波密。這幾段路,環境條件差別很大,一個比一個奇特。我的腦海裏至今還常浮現出然沃溝一個個令人心悸的開山鏡頭。
然沃溝兩側是懸崖峭壁,下麵是深不見底的峽穀,公路要從峭壁的半山腰通過,更是難上加難。團長李承培、政委張啟泰察看地形後,號召部隊,拿出當年戰場上登城牆炸碉堡的勇氣,困難麵前不低頭,堅決攻下然沃溝。
我們的戰士真是可敬可愛。個個摩拳擦掌,決心打一個漂亮的攻堅戰,戰士們用一根繩子,一頭拴在峭壁頂端的大樹上,另一頭拴在自己的腰間,懸在半空中打眼放炮撬石運料,一個作業麵上往往有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戰士懸掛在半山腰中作業。就連大小便也隻能在半空中排除。人人手上身上腰間都磨出了血泡。指導員董茂發說了句笑話,要是手能打補丁的話那真不知要摞多少補丁。雖是這樣,誰也無怨無悔,誰也沒有什麼貪求。以苦為榮,以苦為樂,以保質保量提前完成任務為最大快樂。就這樣一直幹了三個月,硬是在半山腰中把公路打通了,我們自豪地稱這段路為半山洞。
公路修到波密遇到泥石流。泥和石頭一塊流動,流的凶猛,流的嚇人。剛剛修好的路,隻聽得一聲巨響,泥漿、冰塊、石塊形成滾滾洪流,那真叫橫衝直撞,勢不可擋,碰樹樹倒,觸房房塌,遇橋橋毀,剛剛修好的路麵傾刻就回全被吞噬。
部隊為保證人馬安全,遂開始設崗,從此山頂上有了哨兵,一見有冰石鬆動跡象,立即鳴槍,警告山下的隊伍趕快撤離。為了預防泥石流對公路的侵襲,八班長韋江歌用肩膀抵擋,人的軀體怎能擋住天然巨石,連長拉開了韋江歌,戰士們流著眼淚看著公路被衝毀,又拚著力氣,起早貪黑搬運流來的石塊、冰塊,哪知泥石流沒完沒了,後又用木樁擋,把一根根木樁排起來,泥石流一來還是衝垮,最後,各班開小組會,集中群眾智慧,挖深溝,避路引流,這雖非萬全之策,但在當時也是絕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