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妃請兩位小姐免禮,到她跟前來。”常喜再度幫忙“翻譯”。
蕭如雲和蕭如鳶又禮貌的微微一福謝過,才直起身來,慢慢走向那個……改變她們人生的女子,她們的姐姐!
對她們而言,她是姐姐,但,又不僅僅隻是姐姐,她是恩人更是良師,是她把她們從深淵裏拉出來,教會她們活下去,唯有堅韌的活下去才能創造並擁有美好!
她們銘記在心,一刻都不曾忘過,不敢忘過……
如同她們定定看著她一樣,蕭如玥也定定看著她們,待她們近到身前,才挑了挑眉:“怎麼都沒哭?瞧瞧她們,哪個不是哭成一灘水似得,你們卻竟然沒有哭?幾年不見,就這麼沒心沒肺了?”
“抱歉,對於一個幾年不見,卻依舊張嘴就惹人討厭的人,我實在擠不出一滴眼淚。”蕭如雲的話尖酸刻薄,語氣卻不快不慢不高不低,甚至還透著一股慢條斯理的優雅,真真是把罵人都是好聽的發揮到了極致。
蕭如鳶淺笑:“六姐,十四姐哭了的,隻是怕您說她不長進,才特地端出無禮放肆的模樣來掩飾而已。”
蕭如雲一聽,頓時橫眉瞪向蕭如鳶,而臉上,卻不禁因為被揭穿而不好意思的浮上了淡淡的粉暈,覺得說話辯駁更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把氣勢用在瞪眼上了。
蕭如玥笑:“我想也是。”
蕭如雲瞬間更窘,卻倒不像幾年前一樣,為了扳回一層而偏激發言,而是挺直腰杆,盡量當成什麼也沒聽到。
蕭如玥笑了笑,看向蕭如鳶,這個當初說話總是謹慎小心的孩子,如今都能在她麵前開蕭如雲的玩笑了,顯然活潑開朗了不少。
忽然就笑得多了一抹詭異的對她道:“鳶兒,八師兄催我了來著。”
蕭如鳶一聽,瞬間紅透了臉,直接左顧右盼假裝什麼也沒看到,可蕭如雲卻幸災樂禍的撞了撞她:“六姐跟你說話呢,你左顧右盼的看那裏!”
蕭如鳶抬眸向她,又羞又窘,小臉愈發緋紅,卻說不出什麼來。
蕭如雲卻踩著尾巴就不放,又道:“別看著我啊,是六姐再跟你說話又不是我再跟你說話,看六姐去。”
蕭如鳶紅著臉回道:“沒關係,初一十五也差不了幾天,十四姐,我等著你。”
蕭如雲直接當沒聽到,神色倒是自然,不過……
若是真沒什麼,也就不比回避不是嗎?想來,那位的心思兩丫頭也不是完全不知的,隻不過,以這個世界的世界觀而言,那位的身份太高高在上如是天,而麵前的丫頭,身份卻是低低在下腳底泥,不是跨過千山萬水就能在一起!
所以,丫頭自認為自知之明的,連想都不去想……
蕭如玥抿唇,笑隱在心裏。
這樣也好,她有的是耐心等那位自己跑上門來求,到時候舊賬新交易,一起算錢比較厚!
“哈啾——”
一個大大的噴嚏,突兀震響禦書房,立即驚得內侍趕緊上前詢問:“皇上,您著涼了嗎?要傳禦醫嗎?”
“大熱的天朕著什麼涼?”鳳子墨斜了內侍一眼,繼續埋首成山的奏折,卻沒一會兒,又抬起頭來,一本正經的說:“不過朕脊背泛寒,當真是有些不舒服。”
“那奴才給您傳……”
“不用那麼麻煩。”扔下筆站起身直接往外走:“朕出去稍微走走就行。”不等內侍跟上,他又加了一句:“不用跟。”
內侍默默。皇上,您這一走走,不會又半天都不見人吧?
武王大人一進門直接趕人:“這麼半天了也聊夠了吧?我們一路風塵仆仆趕回來,還讓不讓我們梳洗去?走走走,統統走。”
眾人默默:武王大人,咱們也就是圍著武王妃而已,也沒攔著您呀,您要怎麼梳洗不行?
當然,大家不至於這麼不識趣的說出來,秉持識趣是美德,紛紛都告退散去了,轉戰清風閣陪老王妃皇甫佟氏去,再順便……
看住兩個小的,免得他們一個不小心闖到不該闖的地方去,壞了武王大人的興致!
後山溫泉潭,闊別已久,但……
蕭如玥斜眸向某人:武王大人您不覺得八月天泡溫泉太熱了嗎?
“不覺得。”
皇甫煜咧嘴一笑,拽著賞他個白眼後就要走的她就往下跳。
蕭如玥沒好氣的,半空踹了他一腳,卻根本不痛不癢,隻惹來他一陣笑:“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沒泡夠之前,別想回去。”
蕭如玥隻來得及瞪他一眼,就撲通撲通兩聲,先後落進潭裏……
趁他鬆手的瞬間,她果斷遊離他,隻是沒處幾步,就被他扣住腳踝,拖了回去。
瞪著那張要多無恥笑得多無恥的臉,蕭如玥偏開臉,雖然無聲,但還是用力了歎了下。表示對他的行為灰常灰常無語。
長眉輕挑,皇甫煜笑:“你覺得歎氣有用嗎?”
當然沒用,隻是聊表安慰自己行不行?
“嗬嗬……”
皇甫煜笑著摟緊她,讓她的身體完美無縫的緊貼上他,才要低頭吻上去,她鳳眸一抬來了句:“我熱!”
她橫眉怒目,似在宣言滿麵通紅是熱而不是羞的,皇甫煜當即沒忍住爆笑出口:“哈哈哈,咳咳,沒關係,我們到岸上去,天為被石為席,絕對不熱!”
蕭如玥瞬間更窘了,惱羞成怒,幹脆倏地一抬手就抱住他的頭拉低,仰頸火辣辣的啃吻上去。
尼瑪,不就是那麼回事,早翻來覆去滾過不下八百遍了,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今天,她就上他上個夠!
鳳眸中“不成功便成仁”的熊熊烈焰,逗樂了皇甫煜,金瞳裏笑意滾滾,一麵期待被她玷汙蹂躪,一麵不緊不慢的回應她難得的熱情,免得緊了直接把她的火給撲滅,直接沒戲,慢了,又讓本就不易激動的她提前清醒冷靜過來……
唇舌不甘示弱般追來逐去,誰也不肯先放過誰,氣息粗沉愈發紊亂蕩成誘人的音符,兩條人影擰成一體,翻來轉去間衣袍漸鬆漸敞直至脫身而去。
“玥玥,你好美,真美,我都要醉了……”
換氣的短暫時間,他都忍不住用在讚美她之上,隻因為她實在美得讓他情不自禁,而如此美的她,是他的!全部是他的!
一想到如此,他就高興得無法形容,興奮不已得不待氣緩,就再度低下用力的吻上她嫣紅誘人的小嘴兒,貪婪的席卷她滿腔甜蜜。
唇輾轉遊移一路向下,吻過纖細優美的頸,吻上性感的鎖骨,不是第一次碰她,卻每一次都能比第一次更加衝動,更加急切。
她無法嚶嚀出聲,而粗沉紊亂的氣息,卻足以證明她在為他意亂情迷,那與他而言便是最棒的獎勵,最美的讚揚,隻是,這一次,她竟真的不願再全受他掌控,竟猛的一撲,將他按進水裏壓在身下……
身體與身體交融,一次又一次帶給彼此感官上的愉悅,兩顆心,似乎又更近了。
崖下水霧氤氳,像是碾碎了一地芳菲隨風彌漫,飄蕩沉浮盡是旖旎,香洌如故……
夕陽落盡,天色由沉轉暗,武王大人終於舍得把他最愛的王妃帶去了清風閣,來個中場休息,準備填飽肚子繼續再戰。
不過,清風閣卻來了個不那麼受歡迎又不能不歡迎的人——
鳳國現任皇帝,鳳子墨!
“我來就是想跟武王叔叔說一聲,您征戰楚國有功也辛苦了,這才回來,無需急著上朝細稟詳情,盡管多陪陪才回來的武王妃嬸嬸休息個三五十天沒關係。”
鳳子墨一開口就先放低身份大塞蜜棗,把人嘴喂甜了人喂高興了再說,免得這就被丟咳咳咳,請回宮去。
蕭如玥僅是柳眉挑了挑,沒再多反應,但這也讓鳳子墨心肝不禁暗暗顫了顫,不及多思到底是什麼意思有可能有多少種意思,就聽到皇甫煜抱拳高聲唱道:“臣……謝主隆恩。”
鳳子墨趕緊去扶,誇張的垮著一張臉:“武王叔叔,這裏又沒外人,您就別逗我玩兒了。”
“臣……不敢。”
你丫有什麼不敢……鳳子墨默默了句,臉上卻就堆開笑來,把武王大人這尊大佛把餐桌邊搬,免得大佛想著一出是一出,愣是逼得他賴不下去:“武王叔叔,來來來,坐,您不餓,老王妃和武王妃嬸嬸也餓了,曦曦和曜曜就更餓了,我們還是先開飯吧啊。”
喲……,那口氣,還真當自己是這個家的一員了……
蕭如玥又挑了挑眉,倒也不在這種不痛不癢的小事上為難他,應了老王妃的召喚坐入席間她老人家旁邊去,也招呼兩個小的坐到自己身邊來。
依現在的情況看來,蕭如玥似乎並無不快,鳳子墨不禁暗暗鬆了口氣,就發覺武王大人正在瞪他。
頓囧。
竟然差點忘了,這武王有武王妃在,就到哪都扛著幾大缸醋隨身,見一個淹死一個,現在他占了本來屬於武王妃的位子,弄得武王妃坐到了老王妃另一邊去……
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再把武王妃請過來換位子,免得武王大人一個抽風嫌他坐過了還給武王妃坐什麼的,隻好腆著臉轉移注意力,裝傻充愣猛給武王大人布菜:“武王叔叔,征伐楚國辛苦來,多吃菜!多吃菜!”
唉,他堂堂一國之君一個皇帝是也,不過就是想要個皇後而已,他容易麼他!
老王妃皇甫佟氏也是何其眼尖的人,有些事,哪能不早就看出來了?隻不過,某些人不開口,有些人又嚴格上算起來輪不到她管,也就這麼裝聾作啞的拖到現在了,不過嘛……
現在能管事的回來了,就稍微不一樣了!
忍著笑,老王妃皇甫佟氏瞥了瞥蕭如玥。
蕭如玥卻把剔好魚骨的魚肉送到老人家碗裏,淺笑招呼:“娘,您吃魚。”
眉梢幾不可見的揚了揚,老王妃皇甫佟氏直接笑了出來:“別隻顧著我,你也吃,多吃點,你太瘦了,一陣風兒都能把你吹跑似得。”
蕭如玥微笑點頭,也夾了點魚吃,並仔細均勻的給兩小家夥都布菜。
倒是,蕭如雲很快就吃飽了,並以去煮茶為由,迅速閃了個不見人影。
蕭如鳶跟著也想放筷去陪,卻被萬歲爺不露痕跡略帶警告的飛了一眼,隻好硬著頭皮抓牢筷子,繼續撐。
倒是萬歲爺也沒想到,他那頭把蕭如鳶給威脅了,這頭自個兒才想放筷子,就被幾雙眼迅速的紮了一下,生生紮得他僵了一僵。
飛快的掃了下蕭如玥,見她隻看了他一下便就又轉頭去照顧兩個小的,神色並無不悅,貌似也沒有想要作惡,額咳咳,阻攔的意思,當即膽子就肥了起來,筷子幹脆利落一放:“我去……”
話沒說完,蕭如玥卻忽的又一抬眸就定準了過來,頓時就把鳳子墨那後半聲“茅房”給嚇縮回了肚子裏,大腦光速的思索了零點一秒後,果斷坦白要求從寬:“我也吃飽了,想去幫幫忙。”
“噗……”蕭勤玉童鞋頓時嗆了個結實,斜眸鳳子墨:你有必要這麼怕她嗎?
你不怕她嗎?
鳳子墨挺了挺胸膛用力斜回去,而後,一轉向蕭如玥就立馬堆起滿臉討好的笑,雙手合十:“武王妃嬸嬸心明眼亮又心地善良慈悲為懷……我那麼點小心思怎麼瞞得過您,您就看著我這麼誠意的份上,發發慈悲成全我吧啊。”
不是他這個皇帝沒尊嚴,而是她這個武王妃太強大,後麵有武王撐腰隻是原因之一,最主要是她隨隨便便就能給人洗腦,本來雲兒就太有自知自明的老躲著他了,要說武王妃再給雲兒洗洗腦,我勒個去,他這輩子不就要當個光杆皇帝了嗎?
所以說,寧肯不要臉,也別得罪這位武王妃,這是他總結的至理!
蕭如玥微笑,卻問:“皇上,那個林奇峰……是您故意放到我麵前去的吧?”
有一瞬想過否認,但很快他就覺得否認後果很嚴重,隻要弱弱的承認:“……是。不過武王妃嬸嬸您聽我說,這是有原因的,也算順水推……”
蕭如玥唇角翹高了些,似乎笑深了點:“皇上,我一介女流,又現在在吃飯,您能不能不要跟我談政治那種倒胃口的話題?”
鳳子墨一臉討好頓時被扔進脫水機榨過似得,瞬間幹癟癟。
他就知道,那幾萬斤黴爛米麵會惹毛她,可他後來不是第一時間就追放了多一倍的米麵糧草給她了嗎?還順勢把盧大人一夥連鍋端了,把靠著林丞相的關係上位的林奇峰打回原形,變相的削了林家的銳氣還讓林丞相承了他的恩情,在立後一事上不敢囂張……
好吧,他承認,他利用了武王妃大人無比強大的魄力威懾了全場,一箭數雕,為接下來的事埋下更多伏筆,可,他這麼煞費苦心,不就是為了給自己討個皇後而已嗎?他沒有皇後哪來的子嗣繼承大統?她願意把曜曜過繼給他麼麼麼?
當然這些話也就是心裏抱怨,麵上,他素不敢噴一句滴,還要厚著臉皮不懼恥笑:“武王妃嬸嬸,我錯了,我有在反省,深刻反省,如果您要悔過書,我也完全可以寫。”
說罷,向兩個小的使眼色:趕緊幫忙,要什麼作交換都行!
可……
兩個小的今天好乖好乖,飛了他一眼後就把他當空氣,一個勁的埋頭吃東西再也不抬頭。
兩小家夥配合得都讓蕭如玥差點沒直接笑出來,不過,她也不再揪著不放,暫時的先低下頭去,隻當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發生過。
鳳子墨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沉默等同默認的意思,瞬間榨幹水的笑臉又重新粉潤飽滿起來:“老王妃慢用,武王叔叔慢用,武王妃嬸嬸慢用,諸位慢用……”
一邊說一邊往外閃,生怕蕭如玥一個反悔又拽著他似得,哪像個當皇帝的,簡直……算了,好歹也確實是個皇帝,就不去太仔細形容讓他下不來台了,看官們自行歪歪吧。
不過,他這模樣,倒是瞬間讓很多人找到了平衡感,比如,武王大人,比如,蕭勤玉童鞋,又比如……
瞧,人家當皇帝的都這麼怕,他們又算什麼,是不是不?
幾乎不出眾人意外,茶很快便煮好送來了,蕭如雲一臉淡然,更似知道一旦再離開鳳子墨就會跟上去而不再起身離座,若無其事的坐在人群之中“出神”賞月。
鳳子墨滿眸幽怨,頗有棄夫相,求援左也無門右也沒窗,隻好悻悻然暫且離去,預備改天武王大人休息夠了肯主動去上朝了,再找蕭如玥慢慢詳談。
好在,鳳子墨雖然說讓皇甫煜休息夠了再上朝也沒關係,但皇甫煜卻並沒有持功而傲,再加上一路上因為有孩子有傷員,走得並不快已經拖延了許多時間,所以,皇甫煜還是就在第二天就準時上朝去了。
而,這一天武王府也門庭若市,官家夫人小姐們紛紛爭先恐後的帶禮前來“朝拜”那位傳說中的武王妃。
林丞相夫人林喬氏自然也帶著女兒林嫣然來了,這位林喬氏,還自稱是佟大將軍夫人佟喬氏的同宗的姐妹,有族譜可查的。
這事老王妃皇甫佟氏都隻是淡笑帶過而已,蕭如玥又豈會放在心上?倒是對那位號稱是第一才女,皇後人選呼聲最高的林嫣然多看了兩眼。
不可否認,林嫣然也是個大美人,尤其那雙眼,明亮攝人璀璨光彩,卻是鋒芒太露不懂收斂,亦或者,她是根本不願收斂,不覺得誰值得讓她去收斂,她就是要用她的鋒芒蓋過所有人,包括,換下戎裝斂去鋒芒,一身素色青絲簡綰的武王妃蕭如玥。
蕭如玥根本無需費心,就可以從林嫣然的眼神看出,自己在這位林大小姐眼裏就是一隻做工精美的花瓶,再精致再完美,也就是能插個花擺看擺看而已!
淡淡笑了笑,蕭如玥轉眸看向蕭如雲,顯而易見的戲謔。
這種人你也怕?
若是五年前,蕭如雲會就被蕭如玥一個眼神一句話輕易點爆,但五年後的她,確實是長進了,瞧見了蕭如玥的眼神,瞧分明了意思,卻若無其事猶似不見,自然的自顧看向他處。
蕭如玥不禁又笑了笑,就聽到林喬氏道:“素聞武王妃琴技超群無人能及,嫣然,還不趕緊給武王妃奏上一曲,若得她給你點評一二,你也受益匪淺!”
林嫣然真當蕭如玥瞎的,瞧不見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憑她又能點評我什麼”,自認落落大方的低眸福下身去:“是。”
而後,便直接來到蕭如雲麵前,又是輕輕一福:“不知可否借十四小姐的愛琴一用?”
倒看似落落大方十分有禮,卻,來者為客,母子倆竟半句都不征詢蕭如玥這個正主的意思,便兀自決定兀自行動開來了……
無非,就是要當眾賣弄一下琴技而已罷了!
蕭如玥直覺好笑,可笑,都懶得出聲去阻攔。再說了,既然敢肆無忌憚的顯擺出來,自然就是有點斤兩的,免費音樂,不聽白不聽。
倒是蕭如雲,若是五年前,肯定會甩林嫣然一句“不借”,而現在,她雖然滿臉不求深交的淡然,卻也半點不失禮,點頭應諾並道:“我別的沒有,琴倒是不少,林小姐不嫌棄的話,可以親自去挑一把喜歡的。”
本來這話沒什麼,還是禮貌,可聽在林嫣然耳裏,卻多了抹炫耀。
蕭如雲在武王府確是寄人籬下沒錯,但日子卻過得遠比在蕭家還好,比很多官家小姐都好,尤其,平常不但蕭勤玉會大把大把的甩銀子給她和蕭如鳶花,老王妃也三不五時的會給點所謂的打賞,如此一來,她和蕭如鳶每月的月錢就都不是哪個官家小姐想比就能比的,她又是個懂琴的人,她買的琴又豈能不是讓官家小姐們夢寐以求卻因為價格而望而怯步的珍品?
件件珍品,官家小姐買一件都要肉疼上幾年,她卻輕輕鬆鬆不痛不癢的說她有十幾把,可以任林嫣然挑,林嫣然哪能不受刺激?
倒是,林嫣然雖然被刺激了,卻也是個能忍的,嘴角的笑隻僵了一瞬便緩和下來,淺笑著道:“十四小姐肯借琴給我已經讓我受寵若驚了,更何況,十四小姐是有眼光的人,我信賴十四小姐,所以,還是全憑十四小姐做主吧。”
蕭如雲點頭,道:“我平常偏愛焦尾多一些,林小姐倘若沒有異議,我這就去取。”
眾小姐一聽焦尾,頓時驚呼嘩然起來,多是來過武王府做客的,自然聽過焦尾的琴音,那種美妙的音色時常讓她們流連忘返,做夢都想摸一摸彈一曲,如今蕭如雲卻竟然輕易的就將它借給林嫣然,實在……
太慷慨了!
而,林嫣然卻不禁紅唇顫了顫,稍稍的停頓之後,才笑道:“看來,等會兒我要傾盡所學才不枉十四小姐厚待了。”
敢在高手麵前放大話,林嫣然確實有些斤兩,一曲《春醒》音色精準無比半絲不錯,全美的詮釋了大地複蘇的景色,引得在場夫人小姐們不禁頻頻拍手讚好,不過……
蕭如雲沒有,蕭如玥更沒有。
蕭如雲神色始終處在淡然,蕭如玥則始終定位於溫婉之內,比蕭如雲更恬靜得不起半絲微波,確實在聽沒錯,卻,完全從她臉上看不出到底是覺得是好,還是壞!
林嫣然是林喬氏的驕傲,蕭如雲如此也就罷了,可以說她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麵上沒露什麼心裏其實早不是滋味了,在妒忌林嫣然,而蕭如玥也如此……
未免太不給麵子了!
自然渾身不舒服,一直忍到一曲罷,眾人掌聲轟鳴結束,才微笑著單刀直入:“武王妃,嫣然這琴彈得如何?”
蕭如玥淺笑著動唇,由一旁的常喜代為翻譯出聲:“武王妃說,林小姐琴技很好,音色精準半分不錯,相當難得。”
這是實話,也算讚揚,畢竟也隻是嫁人時加分的才華而不是能謀生的工具,換做別人,已經值得高興了,可林嫣然卻被捅了一刀子似得,麵色頓時一變就沉了下去,林喬氏麵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林喬氏正要說話,林嫣然卻就站了起來,微微向蕭如玥福了一福:“嫣然愚鈍,還望武王妃不吝賜教。”
眾夫人小姐一聽,多數有些反應不過來的傻在了那裏,想不明白那番“誇獎”哪裏不好,為什麼還要求“賜教”?
院裏擠滿了人,也隻是有人糊塗而已,不是個個都這麼糊塗,在座的也有心明眼亮耳尖的,聽到蕭如玥的點評時就瞬間明白了,已經覺得林嫣然丟麵子而好笑,可偏偏,林嫣然還要不知死活的求“賜教”!
且不說武王妃是否能大度不計較她不識抬舉,就算能,光憑她能給下“音色精準半分不錯”的評價,就足以證明人家武王妃至少琴一方麵是名不虛傳確有真本事的,肯定能技高至少一籌,所以,這“賜教”,倘若武王妃肯賞臉,她林嫣然就是個丟臉,倘若武王妃不削而不肯賞這個臉,她林嫣然也還是個丟臉……
林喬氏也是個精明的,自然明白這當中的厲害,當即就不悅的先埋怨了女兒林嫣然一眼,而後就轉眸欲想跟蕭如玥說幾句稍微挽回一點,卻不想,不但女兒林嫣然不理她的埋怨,連蕭如玥也直接就轉眸去跟蕭如雲說話。
“你去彈。”
蕭如玥隻說了三個字,又說得慢,倒是她麵向的這一麵的夫人小姐們都看得清楚,更何況常喜也特地翻譯了一遍:“十四小姐,武王妃請您去彈一曲。”
蕭如雲愕了瞬,雖然抿了抿唇暗有微詞,卻並沒有反駁的起身應了諾,隻是她這邊還沒轉身出亭,那邊林嫣然就不樂意了,高聲道:“嫣然希望得到武王妃的親自賜教,還是說,嫣然還不夠格勞動武王妃賜教?”
一聽這話,蕭如雲頓時沉了眸。別人說她怎麼樣都行,因為她確實出身不好,但絕不能說她六姐!
怒起才要動作,就察覺了蕭如玥的視線,訝異轉眸,就對上那雙眼底滿滿是“這就受不了了”的揶揄的笑的眸。
頃刻間,一陣無語,僵了動作。
不得不說,林嫣然這一句禮貌的不敬,很有威力,不僅蕭如雲都動怒了,其他在座眾人更是直接紛紛變色,尤其林喬氏。
武王妃在鳳國,就是個傳奇,關於她的傳聞很多很多,或許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誇張的,可至少有一點絕對不會錯——武王寵妻如命!
武王若不是寵妻如命,誰也無法替代,武王又怎會在完全沒有武王妃消息的這些年不續弦不納妾,連個暖床的丫鬟都不收?更一聽說武王妃被囚在楚國就立馬揮兵楚國,滅泱泱大國於短短數月之間?
再有,別人可能忽悠人,自家兒子總不會騙人,林奇峰數月前就是因為輕看了武王妃才被刷下來的,而且據他所說,武王妃實際上的脾氣不似看著那麼好說,林喬氏豈敢不忌憚在心裏……
“嫣然!”
林喬氏趕緊趁著蕭如玥來不及發話前低喝:“怎麼可以對武王妃如此無禮!還不趕緊進來敬杯茶,給武王妃賠不是!”
說罷,就堆起賠笑的連轉看向蕭如玥,討好的道:“武王妃,嫣然從小就被我們家丞相爺寵壞了,就是說話有些有口無心,絕對沒別的意思,您大人大量,別往心裏……”
不見林嫣然動作,就又轉眸橫向林嫣然催促:“嫣然,還不過來,爹娘平時都怎麼教你的?過來,趕緊過來。”邊說著邊給丫鬟使眼色,倘若林嫣然不過來就將她拖過來。
林嫣然抿抿嘴,儼然不甘心,心想武王妃不就是嫁得好,有什麼了不起,日後她嫁了皇上榮登後座,武王妃還敢如此輕怠她麼?
可想歸想,武王妃勢就在當下,林嫣然也不敢不軟,所以,不甘不願卻還是走了近來,接過林喬氏匆匆塞來的茶,正要敬,卻就聽到常喜照著蕭如玥的嘴型報出聲道:“武王妃說區區小事,她不會放在心上,林小姐無需如此多禮,更不必敬茶,再有,她並沒有說不指導林小姐琴技,隻是她現在還無法出聲,想要指導也不容易,便讓十四小姐也彈奏一曲,想著以林小姐聰慧,到時定能一點即通事半功倍,卻不想林小姐竟然誤會了,實在不好意思。”
林嫣然一聽,漂亮的臉蛋兒險些就當場扭曲了。
這麼說來還是她的錯不成?而且,幹嘛不早出聲,偏等到她端了茶來才開這個口?這不明擺著是讓她當眾更難堪一點嗎?而,人家擺著大人大量的譜兒說得頭頭是道,她心中有氣,卻又能怎麼樣?
當然,在場也不是個個都是腦子不會轉彎的笨蛋,自然瞧得出當中的奧妙,更有平素跟林嫣然合不來的小姐當著她的麵就故意抬高紈扇,掩嘴竊笑。
林嫣然頓時一肚子氣囤得更鼓了,那杯茶敬也不是,放也不是的僵在那裏。林喬氏的麵色哪能好看,卻還是要幹著一臉笑靠輕斥女兒打圓場:“嫣然,你以後可不能這麼衝動了,錯怪了人家的好意可不好。”
蕭如玥隻是禮貌性的微微一笑。
在座的夫人小姐們這時候也都見識到了蕭如玥的厲害,自然不敢貿然開口幫腔引火上身,於是,氣氛根本緩和不到哪裏去……
好在,蕭如雲這時候開口了:“既然武王妃這麼說,那我就隻好獻醜了。”
說罷,盈盈一福後便轉身去了琴邊坐下,抬手上琴時又看向眾人,道:“我也彈林小姐剛剛彈過的那曲《春醒》吧。”
蕭如玥點頭,當即誰也不敢有異議。
蕭如玥在,蕭如雲反倒有些緊張,不禁暗暗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後,纖指才輕撥琴弦,挑出第一個很輕很輕的,錚……
就像冬去春來,暖陽下第一聲冰破,很輕卻很脆,讓人聞之不禁精神一振,順聲挑目,竟見滿江冰裂,緩緩化水順流而淌,潤出一葉葉嫩綠綻出點點嫣紅粉白,風徐徐,綠浪輕擺小花輕搖,淡香陣陣蝶舞蜂忙,鳥兒停枝歡唱,小兔兒探身偷食,鹿兒成群嬉鬧,全然不知山王悄無聲息踩步逼近,陡然一聲吼,地動山搖鳥驚兔喪鹿兒狂奔……
春醒了,萬物都跟著醒了,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陡然一陣風拂過,是秋的涼,將林嫣然自幻景中猛的就拽了出來,碧天秋日桂花香,現在哪是什麼春天……
霎時間,她麵色難看至極!
論琴技,她輸了,無需再有人提點她也知道了,自己輸給蕭如雲一大截,但驕傲卻不容許她低頭,執扇的手骨節緊至發白,她倏地別開臉,不願去看蕭如雲勝利者的嘴臉,卻,竟然跟蕭如玥對上了眸。
粉唇微勾,蕭如玥衝她淺淺一笑,什麼也沒說,但林嫣然卻就不禁兩頰一燒,頓感無地自容。
這時,蕭如玥唇動了動,常喜讀唇翻譯道:“武王妃說,林小姐不愧是我們鳳國的第一才女,確實聰慧過人一點即通,既然已經自己悟到了,她就不必再多說什麼了。”
什麼狗屁一點即通,這分明是在侮辱!
聽著那話,不但林嫣然麵色難看,林喬氏更不好看,一向端莊高貴人一等的母女兩,就那麼當眾的表演起麵目扭曲來。
不少人竊笑,也不少人心驚,看蕭如玥的眼神都暗暗不同起來,也相對的,看蕭如雲和蕭如鳶的眼神也謹慎了許多。
人都走後,蕭如雲忍不住道:“你才回來,而人家卻到底是連任了四年的丞相府上的嫡夫人和嫡小姐,這樣好嗎?”
蕭如玥挑眉,隻是看著她。
蕭如雲瞬間沒來由的囧了囧,動動唇,卻又總覺得橫豎在這個姐姐麵前說什麼都似乎不會對,就幹脆來一句:“當我沒說。”
蕭如玥頓時忍俊不禁的笑了,拉住她:“丞相府的人,我早在回來之前就得罪了。”
蕭如雲並不知道林奇峰的事,不禁愕了瞬,又坐了回來,略顯緊張的問:“怎麼回事?怎麼還沒回來就先把人給得罪了?”
蕭如玥的笑,忽然變得詭異起來:“這你得去問皇上。”
蕭如雲聞言心咯噔就狂跳起來,卻也跟著,因為蕭如玥嘴角那抹笑而頭皮一陣陣的麻,想問,卻又不敢問,糾結了會兒,含含糊糊的“哦”了一聲,到底是沒敢問。
哪想,蕭如玥竟當即噴笑起來,花枝亂顫的,讓人無不窘。
“咳咳……”
蕭如雲尷尬,更怕蕭如玥問她什麼到時候她回答不上,率先道:“鳶兒,走,我們去看看老王妃。”
蕭如玥自顧繼續花枝亂顫,倒也沒攔她,隻是不想,蕭如雲才把蕭如鳶帶走,眼前就被忽然蹦出來的三位師兄大人蓋出一大片昏黑,抬眸,笑不收:“怎麼?這架勢是想打我還是怎麼地?”
唐鏡明嘴角一抽,道:“姑奶奶,我們怎麼敢打你?我們現在都想把你當佛一樣供起來了!”
七師兄一抬手,竟捧出杯香氣嫋嫋的香茶來,滿臉討好的送到蕭如玥麵前:“小師弟妹啊,七師兄拜托你個事兒唄,放心放心,絕對小事,就是張張嘴說句話的事兒。”
八師兄也不知哪摸出兩隻小竹製按摩錘,力道適中的噠噠噠給蕭如玥捶肩:“小師弟妹,力道還好不?要再輕點還是再重點?”
蕭如玥忍著沒笑,故意挑高了眉:“四七八師兄大人啊,你們這是要唱的哪一出?”
三人倒是異口同聲的應得幹脆:“急著討媳婦!”
蕭如玥差點噴笑,卻又再度忍住,一本正色道:“你們急著討媳婦跑我這兒來圍什麼?我記得我就一個女兒啊,你們也很熟,就皇甫曦,才五歲,配著你們實在太小啦,明顯不合適嘛。”
三人頓時臉一黑,青筋竄了竄,又很快消隱了下去,人家皇帝為了討個皇後還無恥沒下限呢,他們這算什麼?為了今天的腰杆沒了明天的娘子,不劃算啊,太不劃算了,所以……
唰的,三人一個臉比一個垮。
“姑奶奶啊,你看現在都幾月了?八月了啊,下個月就是九月,再下個月就是十月,再再下個月就是十一月,要下雪了啊,一個人睡很冷的。”
“祖奶奶啊,你就別逗我們了,可憐可憐我們都已經是二十老幾奔三十的老光棍了吧啊,急需推銷啊,再不銷就沒人要了。”
“祖宗祖宗,你就行行好吧,當然,隻要你肯開口,你想要什麼做交換都行,拜托拜托。”
蕭如玥沒來由的黑線:“我什麼時候變成她們的娘了?還得包辦她們的婚事?”
“你當然不是她們的娘,你怎麼可能是她們的娘!”
“你明明是她們的神,她們最敬仰的神。”
“你一句話敵過我們日夜不停的說三年。”
蕭如玥莞爾:“喂喂,師兄大人們,馬屁可以有,可也要有個限度啊。”
“我們說的就是實話啊。”
“我們這輩子還沒說過這麼實在的實話!”
“我們誆天坑地也不敢在你麵前弄虛作假啊……”
“節操啊……”蕭如玥歎:“師兄們,你們的節操碎一地了。”
“節操?節操是什麼?”
“那種東西能吃嗎?”
“能賣錢嗎?”
“能冬天抱著睡不冷嗎?”
“能給我們生孩子嗎?”
“不能!”異口同聲:“既然不能,我們要它幹什麼?”
“……”蕭如玥汗了汗:“……你們贏了。”
三人一聽,頓時臉就笑開花了,三顆腦袋一下湊近齊聲問:“那你什麼時候去說?”
蕭如玥推推推,沒好氣:“還說了,扯了這麼半天,你們到底要我說什麼!”
“當然是讓常喜趕緊嫁!”
“當然是讓常樂趕緊嫁!”
“當然是讓蕭大當家趕緊點頭!”
三人異口同聲,隻八師兄內容偏差很遠,蕭如玥不禁轉眸瞥去,還沒開口,八師兄又說話了:“我提過了,還是揣著厚厚的聘禮去的,可是蕭大當家既不點頭也不搖頭純當沒聽見,到底是他女兒,他不明確同意我總不能強娶吧,為此還特地跟小七討教過,結果小七讓我找你,這不是之前一直有事耽擱著,我也忍著沒吭聲了嗎?現在沒事了,總該給我解決了吧……”
“活該!”蕭如玥直接潑他冷水:“叫你去找那個活死人,沒凍你個半身不遂算是客氣了!”
八師兄沒好氣:“他是她爹,她又說她的事全聽她爹做主,我不去找他找誰去?”
蕭如玥好心提醒:“說慢點,小心閃了舌頭。”
“好了好了,老八你說夠了沒有?閃邊去,輪到我了。”
“就是就是,老八你都說了半天了,走走走,別礙事!”
“你們兩個才給我滾!你們兩長輩那邊都已經點頭了,隻差常喜常樂點頭,也就是小師弟妹回頭一句話的事?跟我這個八字一撇還不知道怎麼寫的人爭什麼爭?好意思爭嗎?再爭再爭,小心我詛咒你們洞房花燭夜早X!”
“嘿,本來聽你說得那麼可憐還想讓讓你,但現在就為了最後那麼一句,老子我不讓了!”
“沒錯沒錯,詛咒詛咒你以為就你會詛咒啊?小心我們詛咒你陽Y!”
蕭如玥覺得這裏已經沒她什麼事,起身準備離開,卻就三隻手啪啪啪按上肩頭來把她按回了椅子裏,個個滿臉猙獰的笑:“小師弟妹,做人要厚道,問題沒解決怎麼能就這麼走了呢?”
“就是就是,我們這些年待你和死孩子以及那兩小禍害這麼厚,也不求你們都能全數回報,就隻盼著你稍微念點好關照一下而已,有這麼難嗎?”
第三個還來不及出聲,一道輕笑聲輕飄飄就飄來了:“玥玥,今晚你想吃紅燒狼爪呢?還是清蒸豬蹄?”
聲落的瞬間,三隻按住蕭如玥的爪子主動撤離。
見皇甫煜回來了,蕭如玥也就不跟幾位師兄玩笑了,邊起身邊道:“晚上我就跟常喜常樂說,至於八師兄,你要去蕭家提親的話,率先該找的人是夜三叔而不是那個活死人!”
“啊?”八師兄傻了下,眼瞬間瞪大,張嘴,出聲卻一下低到最低:“你不要告訴我她是夜三的女……”
“這倒不是。”蕭如玥笑:“總之,你去找夜三叔就對了,當然,事情最好做得安靜一點……你懂的。”
八師兄又懵懂又覺悟,點點頭:“懂懂懂。”
“那還不趕緊滾蛋!還需要我提醒你們圍著的是我的女人嗎?”武王大人沉聲道。
“不用不用。”
“您請你請。”
“我滾我滾。”
然後,如來時一般,三人轉身還蕭如玥眼前一片明亮,轉眼就不見了。
蕭如玥好笑的搖搖頭,抬眸,就見武王大人站在那裏衝她微張雙臂,金瞳閃閃狂放電,寫滿“快到我懷裏來”。
不禁,再度好笑的搖了搖頭,卻還是走了出去。
因為上朝,他今天長發束高成馬尾,穿了武王袍,一身豔紅的王袍上繡著白金色,張牙舞爪雲間翻騰的蛟龍,再搭著那雙詭異的金色瞳孔,橫豎怎麼看都該是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卻偏偏……
被他那麼一陣沒正經的擠眉弄眼,全毀了!
沒好氣的抬手還沒戳上他眉心,就被他一把扣住腕,拖進懷裏去,一下就抱了個死緊,險些把她滿肺的氧氣榨了個幹。
她直接捶了他兩拳!
“真舒服,不過再用力點就更好了。”
耳邊的笑語,頓時讓蕭如玥好笑又沒好氣,懶得再浪費力氣了,可他卻就又嚷嚷了:“誒,怎麼不捶了?我一大早就進宮,卻眼看太陽都要下山了才回來,站一整天腰酸背痛腿抽筋,趕緊給我捶捶揉揉。”
蕭如玥眯眼,才不信誰敢讓他站一整天,還腰酸背痛腿抽筋呢,呸……
“玥玥……”武王大人慢條斯理的在耳邊吹氣:“不要在心裏罵我。”
蕭如玥嘀咕,武王大人,您確定您真的不會讀心術?
“我保證,我絕對不會什麼讀心術,不過我太……了解你了。”皇甫煜嗬嗬笑著低下頭來,額不斷的輕撞她的額:“就像不論我嘴上如何掩飾,心裏在想什麼也還是瞞不過你的眼一樣。”
蕭如玥抿唇不語,而小臉卻柔和了許多。
“聽說今天家裏來了很多人?”皇甫煜樓著她往亭子去:“若是嫌太吵,日後不讓她們進門就是了。”
蕭如玥抬眸哭笑不得的看著他。
“我可不是隨便說說的。”皇甫煜申辯:“反正那些人來,脫不開就是道張家長李家短,又或者探點口風瞧些熱鬧惹點麻煩,來不來都差不多。”
蕭如玥沒來由覺得好笑。他一個大男人,倒是總結得挺透徹,可是,人在其位謀其職,她既然是個女人又是武王妃,某些個麻煩自然就不是想免就免得了的,總不能一輩子跟外麵的人斷絕往來不是?更何況……
“皇上今天說了什麼?”
“噗哧……”
皇甫煜忍俊不禁噴笑出聲,卻也並不急著說,進了亭子裏坐下又拉她坐上自己腿後,才道:“還不就是為了十四。”
蕭如玥笑:“他怎麼就看上十四了?”
“當初那個一捅就爆的小丫頭,如今已是端莊賢慧進退有度的大姑娘,她的成長確實最為讓人驚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人的心理應該都是一樣的吧……”皇甫煜頓了一頓,低眸笑凝著她,道:“親眼見證一個人的成長,參與她的點點蛻變,看她在嗬護下綻放,說是成就感也罷,總之,在他眼底她就肯定是獨一無二最好的。”
蕭如玥挑眉:“皇上這麼說?”
皇甫煜挺了挺胸膛:“本人經驗之談。”
蕭如玥哭笑不得。
皇甫煜卻不滿的申辯:“這可是本人的經驗之談,還會有錯不成?”
蕭如玥莞爾:“武王大人,您這麼想而已,人家皇上可未必這麼想吧,而且……”
“任你百花再俏再豔再香,我也隻想要那一朵粉中冠。”仿著某皇的聲音道了一句,皇甫煜笑:“這話是他說的。”
蕭如玥撇嘴:“他可是一國之君,整個鳳國天下都是他的不假,可有些事,也不一定能他想做主就做的了主吧。”
皇甫煜笑:“你其實是擔心他不能堅定到底,到時十四要與人爭夫而傷心吧?”
蕭如玥抿唇默認,而皇甫煜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忽然摟緊她就低下頭來親了又親,親得她滿頭霧水時,方才解釋:“玥玥啊玥玥,你總是這麼嚴厲又這麼溫柔,才把那些丫頭收得這麼服服帖帖,以至於你不再,她們就一個個都不肯嫁。”
蕭如玥頓時沒來由的有點尷尬:“我隻是……”
“我知道。”大笑收斂,淺笑吟吟眸光更是柔似水暖如陽,薄唇輕輕移近她的小嘴兒:“你隻是一不小心,情不自禁,不知不覺,就珍惜起身邊每一個人來。”
曾經不曾敢奢望,一朝卻忽然間擁有,本能的,就比別人來得更仔細更珍惜,而這一份心情,完整的傳達給了所有被她所珍惜著的人心裏,所以,他們才會毫不猶豫遲疑的緊追她腳步,盼著有朝一日能真的與她平行……
於她而言有些丟臉的心理,卻被他那麼透徹的看了去直白的說出來,蕭如玥有點窘,又恰好,這時候兩個蘿卜頭兒冒了出來。
餘光掃見的瞬間,蕭如玥不由趁機推開皇甫煜,招手讓又想走的兩小家夥近來。
皇甫煜莞爾,倒也沒有糾纏她不放。兒女麵前,還是要給她留點“麵子”滴……
“笨蛋弟弟,我說不要來的吧,你偏不信,現在好了吧。”
“妹妹,你講點理好嗎?明明說不要過來的是我,怎麼這就成了你了?”
“我才是姐姐!”
“我就是哥哥!”
兩小家夥邊吵邊掐打,走近時猛的就各撲一邊:“娘(爹),您看弟弟(妹妹)!”
蕭如玥笑著揉揉撲進懷裏的皇甫曦,而皇甫曦卻不依:“娘,您快說,曦曦和曜曜到底誰大誰小?”
武王大人和皇甫曜一聽,立馬飛眼“威脅”過來,好似蕭如玥真要說皇甫曦大的話,他們就怎麼她似得。
蕭如玥哭笑不得,又迫於武王大人真的很銀威,隻好道:“我也不知道。”
這答案,不隻是兩小家夥傻了傻,連武王大人都不禁愣了愣,而後,忍俊不禁的噴笑出來,滿眼促狹的看著她:乖……
“我是說真的。”
蕭如玥沒好氣道:“一般觀念裏,應該是先生為長,但如果是同卵雙胞胎就應該不分大小,因為他們的年齡是完全一樣大的,受精卵第一次分裂後分裂成兩個,同時形成了兩兄弟或兩姐妹,所以完全一樣大。但如果是異卵雙胞胎,後出生的是先發育的可能性就比較大,因為在母體子宮內的發育位置問題,但是這個也不是絕對的,所以你們硬要問我到底誰大誰小,我也說不出個準……”
一大二小三張驚愕的臉,讓蕭如玥猛然醒悟過來,囧囧有神。
也就兩個小的鬧一鬧,大的不正經摻合一下,她幹嘛這麼較真的說這麼清楚?現在好了吧,等下要怎麼收拾,啊對了,她畢竟是沒有出聲的,他們隻靠嘴型應該……
“娘,什麼是同卵雙胞胎?”
“娘,什麼又是受精卵?為什麼分裂?”
兩個小的瞬間打碎蕭如玥的妄想,而武王大人永保犀利地位不倒,眸光一落停在她小腹下某處,道:“難道母體子宮是……”
啪,蕭如玥以防萬一直接一巴子把他有可能冒出來的後半句先拍飛。
皇甫煜立馬委屈道:“我沒打算說出來呀,再說了,我就算說了他們也聽不懂吧。”
“為什麼聽不懂?”
“怎麼會聽不懂?”
兩小家夥異口同聲一問,蕭如玥立馬就笑了,坐等武王大人答案,卻哪知,他竟微笑著把問題踢給她:“這個嘛,得問你們的娘,沒人能比她解釋得更清楚。”
我擦……
“噗哧,哈哈哈……”
風過,桂花紛落,芬芳滿園。
在武王府住了這些年,蕭如雲和蕭如鳶早已習慣了不用丫鬟貼身侍候,當然,老王妃還是有分丫鬟給她們的,隻是她們大多時候都讓丫鬟去忙別的事不用跟著她們,出府除外。
此時,她們各挎一隻小籃子,穿梭於桂花樹間,忙著多采些桂花熏香做糕點,不然,錯過了季節就得等到明年了。
可,蕭如雲卻在不知不覺間想事情想得失了神,舉手站在那裏許久不動。
蕭如鳶暗暗輕歎一聲,走過去:“十四姐,六姐已經回來了,你心裏那個解不開的結兒,可以……”
蕭如雲捏枝的手一鬆,桂枝便往蕭如鳶打去,倒是沒打到她的臉,卻也嚇了她一跳斷了聲,桂花如雨霎時間落了她滿頭。
“胡說八道什麼,趕緊多采些花吧,要做香囊,要熏香,還要做桂花糕,不知要多少桂花,還有空在這裏偷閑。”蕭如雲直接岔開話題,移到另一棵樹下繼續采花,明擺著不願繼續話題。
蕭如鳶抿抿唇,到底還是忍不住,幽幽道:“十四姐,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相信六姐也是……”
“我現在也很幸福啊。”蕭如雲直接打斷她的話,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大家都待我很好,我該知足了。”
“可是……”
“可是什麼?”蕭如雲回首,嫣然淺綻卻也明豔動人:“難道,一個女子,非得嫁人非得嫁得顯赫,才能叫幸福嗎?不是我說,像六姐那樣的人兒,若不是遇上了武王,她恐怕多半是不會嫁人的。”
“雖然我確實及不上她,永遠不可能達到她那種程度,可我也不差不是?我相信,現在的我,即便是不去依靠誰,也能過得很好。”
蕭如鳶擰眉:“可是……”
“忘了我娘嗎?”
蕭如雲轉回身去繼續采桂花,緩緩道:“如果非要嫁人不可的話,我與其拚命去追那遙不可及根本不屬於自己的,還不如,找個老實本分的莊家漢嫁了,守著幾畝田地愁吃愁喝,也好過去愁他究竟在哪裏花天酒地,愁自己生不出兒子而讓他有名正言順娶小的借口……”
“十四姐……”
“鳶兒,你不羨慕六姐和武王那樣的恩愛嗎?”
蕭如雲輕笑著又打斷蕭如鳶的話:“再看看曉雨和白侍衛,曉露和柳大哥,還有常喜常樂,雖然她們都還沒嫁,可唐大哥和陸大哥還不都因為她們一句話而老老實實等了她們五年?哦對了,秋月也是,雖然衛風隻是個小小的侍衛,可他也夠死心塌地呀,那頭做夢都想娶了秋月,卻還不是因為秋月沒點頭而就這麼耗著……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嗬嗬,大家都被六姐和武王帶壞了呢。”
“你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又怎麼知道我做不到他們那樣?”
突兀插進來的男聲,嚇得蕭如雲一顫僵了僵,蕭如鳶轉眸就看到鳳子墨往她們這邊來,趕緊欠身行禮,卻被他擺手示意不用了。
“隻許你們被那兩個人影響了帶壞了,就不許我也被影響了帶壞了?”
鳳子墨定定的看著蕭如雲,緩緩走近:“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也是我想要的啊,上窮碧落下黃泉不離不棄,也是我所向往的啊,我是皇帝又怎麼樣?誰規定皇帝就不能一心一意?誰說做皇帝就一定要後宮三千?”
蕭如鳶覺得自己好多餘,想走,卻見蕭如雲緩緩轉身過來,給鳳子墨行禮的時候卻鳳眸盯著她,擺明讓她留下別走。蕭如鳶很為難。
“參見……”
“你憧憬你六姐和武王之間的深情,羨慕身邊每一對幸福深情的愛侶,卻為何不肯仔細看看我?你怎知我就不能給你那樣的深情?”
鳳子墨近在蕭如雲麵前才停了下來,看著因為他打斷而福身僵在那裏的她,是質問,卻又輕得隻是在講道理:“你耿耿記懷你母親執拗所造成的不幸,卻可曾,仔細看過我的過去?”
他的過去?
蕭如雲愣了一愣,不禁抬眸看向他。
“不要跟我說,要不斷往後宮填充有家族勢力的女人才能穩住江山社稷那種屁話,那是天底下最爛的花心借口了,借你六姐的話說,那就是無能者的托辭!”
鳳子墨挺了挺胸膛,問:“我是無能者嗎?我這皇帝也當了好幾年了,沒立後沒納妃,怎麼也不見江山往哪倒?”
蕭如雲一陣無語,蕭如鳶卻抽了抽嘴角,差點笑出來。不過人家好歹是皇帝,在十四姐麵前不要臉而已,可不代表在她麵前也肯不要臉,她還是忍著點吧……
鳳子墨淡淡又道:“我父皇一生謀算,有很多妃子美人,一夜臨幸便拋之腦後的更多不勝數,可結果呢?他得到了什麼?要不是武王叔叔無心,江山早易主了,他到頭來,也就是利用了一群女人又被一群女人利用了,最後深陷謀算漩渦之中脫身不能,貪上毒癮死不瞑目而已。”
蕭如雲麵色有些微妙,但還是低眉頷首的輕聲道:“皇上,您是皇上,整個天下都是您的,您說什麼都不會有人敢說您不是,但是,請您不要在武王府裏……”
“好,我聽你的,明天在朝堂上去說。”
鳳子墨幹脆果斷一句,驚得蕭如雲不禁又抬眸瞪眼,滿臉寫著“關我什麼事!”。
“我想把真實想法傳達給你,你卻不敢聽,我就得憋著了嗎?與其憋出內傷永遠邁不出下一步,還不如豁出去公告天下,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樣一來,你也就沒理由去顧忌了!”
他一本正經說得還挺有那麼點道理的樣子,卻讓蕭如雲又一陣無語,蕭如鳶更覺自己多餘想離開。
“鳶兒,花也采得差不多了,我們走吧。”蕭如雲轉首對蕭如鳶道了一句,就對鳳子墨盈盈福身:“皇上,告辭。”
鳳子墨抿唇,抬手一把拉住想走的蕭如雲,瞥了瞥蕭如鳶。
蕭如鳶立即領悟,匆忙告退,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鳶兒!”
蕭如雲氣急敗壞,卻又掙不開鳳子墨的手,不禁擰眉:“皇上,男女授受不親,您這樣若是讓人看見……”
“看見就看見,我巴不得早點娶你。”
鳳子墨直接打斷她,看著愕然又一度瞪大眼看著他的她,不禁笑了:“不要再把眼睛從我身上移開了,我喜歡你用這雙漂亮的眼睛看著我。”
蕭如雲卻立馬低下頭去別開了眼……
小臉微燙,心兒狂跳,她慌得不知怎麼隱藏亂了的心神,弱弱無力的道:“皇上,您這是何苦,我不過就是個卑微的庶出民女,根本配不上您。”
“我配得上你。”
蕭如鳶灰溜溜遁出小院,就見蕭如玥站在院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正想打招呼,就又見蕭如玥抬指點唇,示意她不要出聲。
蕭如鳶點點頭,輕步走過去,跟著蕭如玥離院遠了一些,才忍不住道:“六姐,你……怎麼看?”
蕭如玥轉眸看著她,笑:“八師兄去蕭家了。”
蕭如鳶一聽,頓時兩頰飛上紅雲,嬌嗔:“六姐,人家在跟你說十四姐,你……說他做什麼?”
“跟你我當然說八師兄。”蕭如玥一本正色。
俏臉頓時更紅了,蕭如鳶好一會兒不說話,不知道該說什麼,等知道該說什麼的時候,又不好意思問出口。
蕭如玥笑著拍拍她:“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雖然防患於未然是必要的,但預想的未必一定會發生,唯有往前走了,才會知道前麵等著你的是什麼。”
“嗯。”蕭如鳶不由的跟著展露淺笑,點點頭,眸光微落,看了看蕭如玥的手臂……
蕭如玥何其眼尖聰慧,豈會不明白那眼神是什麼意思,不禁淺笑,手肘微往蕭如鳶遞了遞。
蕭如鳶頓時又紅了紅臉,卻還是大方的圈上蕭如玥的手臂,像個撒嬌的孩子般往比她個頭稍矮的蕭如玥肩頭靠去,雙眸淡淡有些水汽:“六姐,謝謝你,一直一來都是,所有的事都是。”
蕭如玥僅是淺笑。
如此走了好長一段,蕭如鳶不禁又想起了蕭如雲,忍不住道:“六姐,我一直以為你會找十四姐談談。”
蕭如玥失笑:“為什麼?”
蕭如鳶愣了愣,張嘴,卻沒出口就忘了自己要說什麼。對啊,六姐為什麼一定會找十四姐談談?
雖然理解,可一想到蕭如雲,又不禁心裏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