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赴宴(1 / 3)

侯府赴宴

慶王妃環顧四周,整座花園都是依著地勢高低建造,亭台樓閣,高下錯落,鳥兒鳴叫其間,魚兒躍起河塘,美人、美酒齊備,歡聲笑語高飛,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

江小樓輕輕笑道:“母親豈不聞紫衣侯的一件美事?”

“說來聽聽。”

江小樓目光格外寧靜:“蕭冠雪刻玉龍佩,又製作精鳳釵,按照美人們不同的品級進行佩戴。為了控製這些美人,他特地命人打造了一台象牙床,上頭灑了沉香屑,讓他寵愛的舞女一一踏過,凡是沒有留下腳印的,賜給珍珠十斛,如果留下裏腳印……關上半月,餓瘦了為止。”

慶王妃聽得瞠目結舌,萬沒有想到世上竟真有人的享樂能到這個地步。

慶王妃不由感歎:“此人豪奢至此,陛下竟然無動於衷……”

江小樓不動聲色:“他越是貪戀美色、縱情聲色,陛下對他越是放心。如果他這等有爵位的人也跟楊閣老一般過清廉的日子,陛下反倒更忌憚。”

這話說得別有用意,慶王妃考慮了一會,笑著點頭道:“此言極是。”

席上穿梭的美貌婢女們皆是雲鬢釵環,紅裙醒目,往來穿梭,上菜勸酒。紫衣侯別出心裁,吩咐人把酒杯放在荷葉上浮水而下,賓客們的茶幾便正好圍著溪水,酒杯停在誰的麵前,誰便得自飲一杯。不消半個時辰,賓客們無不是官帽傾斜,酩酊大醉的也不再少數。

慶王咳嗽了一聲,似乎喉嚨有發癢,便招招手,吩咐一名婢女道:“去取痰盒來。”

話音剛落,這粉麵微紅的婢女竟跪在腳邊,主動仰起頭。

“請王爺吐於口中。”

慶王吃了一驚,原本的酒也立刻醒了大半。坐在旁邊的獨孤克笑容淡漠:“王爺不必驚奇,紫衣侯別出心裁,專用美人來做痰盒。”

慶王實在沒有奈何,便將痰吐入那美女口中。美麗的婢女竟然就這樣含在口中,垂頭屏息退了下去。

慶王妃隻覺得心頭一陣陣惡心,立刻別過臉去,安筱韶卻悄悄來到江小樓身側,忍不住問道:“這是什麼講究?”

江小樓神色自若:“肉唾壺。”

安筱韶輕輕咬緊了貝齒:“你瞧瞧這像什麼樣子,世上竟有如此無理之人。”

江小樓早習以為常,當下冷笑道:“筱韶不必過於驚奇,蕭冠雪身邊永遠不乏絕色美女相伴,府上每日所費皆在萬金。世人皆知他愛美人更喜歡烈酒,唯獨性情喜怒無常,所以這些美人無不是誠惶誠恐,生怕一不小心就丟了命。”

安筱韶聽江小樓說的這麼恐怖,緊緊蹙起眉頭,小心地用扇子遮麵,才低聲道:“我還偶然聽說過一則關於他的趣事。”

“什麼趣事?”

“蕭冠雪從小聰明伶俐、記憶超群,陛下對他十分喜歡,經常讓老侯爺將他帶到內廷親自教養,待之如同親生兒子一般。等他長大成人,陛下對他更是委以重任,甚至對他囂張霸道、奢侈無度的生活視若無睹。你說說——這是什麼緣故?”

江小樓手中的茶盞微微一頓,目光看著安筱韶,似笑非笑地道:“你向來不喜歡說人長短的,怎麼今日這麼有興致。”

安筱韶神色微冷:“剛才我親眼瞧見一個婢女在替我倒酒之時露出手臂累累傷痕,可見此人心腸惡毒,我又何必替他遮掩。”

江小樓不覺微微一笑。

蕭冠雪豈隻是無道,簡直是殘忍到令人發指。

婢女的性命在這裏如同牲畜,隻要事後好好處置不讓消息傳揚出去,也就沒有什麼大礙。從前雖然有大臣因為虐殺婢女而遭到禦史攻訐,可蕭冠雪卻絲毫也不畏懼,隻因他深受陛下寵愛,又不是那些肱骨大臣。在所有人看來,不過一介聲色犬馬之徒,誰會在他身上下功夫。

安筱韶低聲道:“跟你說正經事,當初那位侯爺夫人夏兮天生蛾眉鳳眼,妖媚十足。人家說她及笄之年就夢見一個身高八尺的異人,一身華服羽冠,自稱是天界上仙,特意下凡來教她吸精導氣的方法,有返老還童、青春永駐的采補之效。那時候陛下還是高陽王,偶然見到她之後大為動心,本預備冊封她為側妃,可先皇後卻說她狐媚氣太重,實在不適合做皇子妃,她也不以為意,繼續出入高陽王府。後來她嫁給先任侯爺,不到九個月便生下了蕭冠雪,侯爺心中懷疑,但是迷戀於她的美貌,也沒有深究。誰知後來他壯年而逝,有人就說他是死在夏兮的手上了……夏兮過於妖媚,侯爺死後流言蜚語四起,誰知她竟然無意中從高台上摔下來死了。有人說她的死不簡單,是當年的老侯爺夫人命人將夏兮騙於七星台上,故意要殺死她……”

安筱韶是名門千金,這些閑言她素來是不屑傳的,但是剛才看到那婢女滿身都是傷痕,她不經對蕭冠雪深惡痛絕,所以才將這話告訴江小樓。

江小樓長長地哦了一聲:“這麼說,蕭冠雪極有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

安筱韶連忙噓了一聲,四下張望一眼,輕言細語地道:“你瘋了呀,快噤聲!這件事情大家心裏雖然都有懷疑,隻是沒有證據,誰也不好亂說。你想想看,陛下如此寵愛紫衣侯,為何不將公主許配給他?對待寵臣,陛下不是素來喜歡用聯姻的法子麼……”

江小樓聽了此言,目光落在主座的蕭冠雪身上,輕輕彎起唇畔:“這個流言可真是有趣啊……”

蕭冠雪若果真是皇帝的私生子,年紀倒也對得上。仔細瞧瞧蕭冠雪那張俊美的麵孔,確實也有幾分大周皇帝的影子。

安筱韶道:“正是如此,這蕭冠雪天生美貌風流,過的又是奢侈無度的日子,從前也時常有一些不好的風聲傳到陛下的耳朵裏,陛下卻都充耳不聞,若非是私生子,何至於如此放縱……”

如果是私生子,皇帝雖然不能讓他名正言順成為皇子,但偏袒和照拂總是難免的。江小樓勾起唇畔,難怪這麼多年來蕭冠雪這樣春風得意,原來是有這樣一棵大樹。但是這樣一來,江小樓想要動這個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私生子……私生子……

江小樓慢慢琢磨著,安筱韶又道:“原本覺得這事兒不過是謠傳,可後來我發現……娘娘很厭惡紫衣侯,雖然看在陛下麵上不能將他如何,但背地裏卻格外鄙夷,如此說來就對的上了!”

旁邊傳來一聲輕咳,江小樓和安筱韶對視一眼,不禁相視一笑。

慶王妃嗔怪道:“你們兩個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麼?莫要論人長短,這還在人家府上呢。”

安筱韶麵色微紅,壓低聲音道:“小樓,我去如廁,你可陪我一起?”

江小樓笑著點頭,徑直起身吩咐一名婢女道:“安小姐要更衣,替我們帶路吧。”

婢女立刻應了一聲,垂眸道:“是,二位請跟奴婢來。”

紅衣婢女在前麵引路,她們便順著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一路繞過怪石嶙峋的假山,便瞧見一座卷棚掩在長長的紫藤花蔓中。數名美貌婢女排列其外,見到有人來了,立刻有一人彎腰掀起珠簾。安筱韶走了進去,撲鼻卻是陣陣幽香,眼前是一座精美華麗的臥室,數名婢女手中持著茶盞、拂塵、香豆、紅棗,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裏。

眼光落到屋子正中那張紫檀木的美人榻上,安筱韶立刻轉頭退出來,正巧撞到江小樓的身上,驚呼一聲:“哎呀,走錯了走錯了!”

江小樓笑了笑,轉頭望向那名引路的婢女。

“小姐,這裏便是。”

安筱韶的臉孔騰地一下就紅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這裏?”

江小樓輕輕一歎:“我聽說……這裏的婢女都是守廁婢,隔了十步之外還有一個男廁,那邊可是比這裏更加富麗堂皇。如廁之後還要沐浴更衣並且進行香薰,方能回到席上。”更有甚者,如果如廁的男賓提出要求,這美人榻便是這些美貌婢女侍寢所用。

果然,一名婢女輕輕將這間屋子裏的屏風展開,露出裏麵的紅漆木恭桶,安筱韶瞧見那恭桶邊緣竟然鑲滿了瑪瑙翡翠,簡直是瞠目結舌,站在那裏僵了半天愣是沒有動作,她是大家小姐,如何好意思在這麼多人麵前寬衣解帶,偏偏這些婢女一個個都是習以為常,寸步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