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你每日都來樓中看管樓裏的生意,不知曲將軍刺死方大人獨子的那一日可曾看到過?”按理說樓中發生了爭執,店小二必然會在第一時間通知掌櫃的來處理吧。
那掌櫃的四十多歲的樣子,一身淡色的衣裳,彌勒佛一般的圓臉,再加上十分善意的笑容叫他看上去十分的和善。
聽到鄭九如的問話,他眸子閃爍了一下。
“鄭大人,那一日草民實在還沒有趕到,方公子就已經被殺害了,具體的過程草民實在不甚知情。”
“那你樓裏的小二也該知曉吧?”
掌櫃的眸子又是一閃,他四處看了看,湊近了鄭九如,小聲的在他耳邊苦著臉說到,“鄭大人,不瞞您說,這件事草民是知曉的,可是您也知道啊,方公子是賢妃娘娘的親侄子,那曲將軍是五殿下身邊兒的紅人,不管是哪一個草民都實在是得罪不起。所以就算草民知道事情的原委,也決計是不可能去為誰作證的。”
鄭九如十分了解掌櫃的心情,卻依舊有些不悅,他皺眉道,“掌櫃的,這天子腳下發生的事情還沒人敢如此隱瞞,更何況這案子乃是陛下親自下旨徹查的,你如此隱瞞,若是傳到了陛下的耳中,不用等著五殿下和賢妃娘娘來找你的麻煩,陛下一道旨意就能讓你回家養老,所以掌櫃的還是好好掂量掂量再行回答。”
那掌櫃的額角漸漸的滲出了冷汗,吃驚道,“是陛下下旨讓查的?”
鄭九如沉著臉點點頭。
掌櫃的用袖子擦了擦頭上的冷汗,一陣寒風從門口吹來,他不禁打了個哆嗦,他麵色轉變不定,臉色十分的複雜。
鄭九如也不打擾他,讓他自己想個清楚。
半晌之後,掌櫃的終於咬了咬牙,“好,作證便作證,草民雖然是一介草民,可也瞧不得有人含冤而死。”
鄭九如眉頭跳了一跳。
“鄭大人,實話不瞞您說,那一日草民目睹了整件事情的發生,當日方公子和曲大人來草民樓中喝酒,方公子和曲大人起初沒有碰頭,可是後來兩人從雅間裏出來之後便好巧不巧的遇到了,草民瞧著方公子和曲將軍臉色都很不好看怕兩人爭執起來,所以就打算去勸著。可誰曾想還不等草民過去,就瞧見方公子附耳在曲將軍耳邊說了一句什麼,曲將軍當場就變了臉色,拔出劍就一劍把方公子給刺死了。”
“當場可有旁人在場?”
“有的。”掌櫃的小聲說道,“方公子的幾個好友和曲將軍帶來的一個人都在旁邊。”
“方公子帶來的都有哪些人?”
掌櫃的小聲說出了幾個名字。
鄭九如有問,“那曲將軍帶來的人又是什麼人物?”
掌櫃的聽了便皺了眉,“草民也不認識。”
一旁拿筆記錄掌櫃言語的人不由得頓下了筆,鄭九如也皺起了眉,“掌櫃的是當真不認得那人?”語氣裏帶著明顯的不相信。
攬月樓是京城中最大的酒樓,來樓中消費的客人都是京城中的皇親貴胄,可以說攬月樓裏前來消費的客人都是老客人。而掌櫃的也在攬月樓待了許多年的時間,見識也十分的寬廣。怎麼可能完全對樓中的人全然沒有印象。
“草民絕不敢說謊騙鄭大人。”掌櫃的聽到鄭九如話裏帶著的寒意,不由得快速為自己辯解道,“草民在這攬月樓中也做了快十年的掌櫃了,自從攬月樓建立到如今,可以說這樓裏的客人沒有草民不熟悉的,草民別的優點沒有,但是卻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隻要見過一麵的人,不說可以喊出姓名但是一定有印象。”
“……可是那一日隨著曲大人來樓中的男子草民敢肯定從未見過,而且……”他語氣有些遲疑,仿佛不知道該不該說。
鄭九如當即問道,“而且什麼?”
掌櫃的回憶起那一日的場景,躊躇道,“……而且那人相當的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
“鄭大人也該知道我們攬月樓的食物酒水均是上上品,一頓飯菜都能讓普通人家花費十年,所以前來攬月樓花費的人大多都是衣著光鮮的年輕人,還有就是朝中大臣們宴請的時候偶爾會來這裏。”
鄭九如點點頭,“那又如何?”
“可那一日隨著曲將軍前來的男子卻一身麻布衣裳,身穿麻黃色的披風,連帽子都蓋的密不透風,看那穿著連京城中的小戶人家都不會如此不講究,實在不像是能進樓裏吃飯的客人,不過草民瞧著是曲大人帶來的客人,所以也不敢多說什麼。”
“那人事後去了哪裏?”
“咦?”掌櫃的一臉驚奇,猛的一拍桌子,恍悟道,“大人您不說草民還沒有想起來,當時混亂發生的時候那人就已經不在了,就連什麼時候離開的草民竟然都沒有發覺。”
鄭九如覺得事情著實有些不對勁。
他立在原地想了想,指骨輕輕的敲擊著桌子,半晌停下手,“那人的五官掌櫃的可還有印象?”
“因為那人的裝扮奇異,所以草民特意留意過那人的長相,長得倒十分的普通,不過身材真是相當的魁梧,鼻梁高挺,眼眶微深,看上去倒不太像大遠人士。”
“啪——”
鄭九如麵色巨變,身子猛的一旋,桌子上的一幹東西全被他掃落在地。
“你說什麼?!”
掌櫃的被鄭九如的麵色嚇到,自己的臉色也變得煞白,說話也結結巴巴起來,“草……草民……草民說……那人……那人身材高……高大……眼眶很深……不像……不像……”在鄭九如越來越瘮人的臉色中,掌櫃的嚇得直接跪倒在地,“大人,草民說錯……說錯話了嗎?”
曲藝……
君莫……
心腹……
鎮守邊關……
不是大遠人士……
這一串串信息讓鄭九如白了臉色,他猛的起身,吩咐隨他前來查案的兵士,“把掌櫃帶到刑部,嚴加保護!”
衙役也都被鄭九如嚇到,下意識的上前去押那掌櫃。
“鄭大人,草民沒有犯事啊……”掌櫃的瞧著這陣勢,臉色更是驚得慘白如紙。
“掌櫃的,今日這事恐怕要勞煩你跟本官走一趟了,放心,本官不會為難你,隻是擔心掌櫃的在這裏會有人對你不利,所以才要把你帶到刑部去保護著。”鄭九如說著對衙役道,“你們攙掌櫃的起來。”
掌櫃的這才鬆了一口氣,沒有異議的隨著衙役們去了刑部。
鄭九如卻是快馬加鞭的回到了府上,換上了官服立馬去了皇宮覲見皇帝。
事情已經超出了控製,如果當真如掌櫃的所說,這件事情已經不是他一個刑部尚書能夠調查審問的了的。
鄭九如走的太過匆忙,所以沒發現他快速的離去之後那掌櫃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笑意,悄悄鬆了一口氣的模樣。
攬月樓……那可是風藍瑾的地盤啊……
君傲之對於承諾了梅妃的事情辦的十分的妥帖,梅妃扮成小廝順利的從皇宮中出來就隨著君傲之進了雲家。
在大門口的時候君傲之再三的叮囑,“你隻有一刻鍾的時間!”
梅妃點點頭,“足夠了。”
君傲之拜訪雲常,雲常自然要在大廳中迎接,君傲之順手揮退了一幹護衛和“小廝”,梅妃對雲家太過熟悉,當即就帶著兩個侍衛溜了出去。
他是太子身邊的人,要求參觀院子自然沒有人敢攔著。
梅妃對雲府十分的熟悉,她快步的閃身從守衛最薄弱的地方帶著侍衛閃進了後院中。
直衝老夫人的房間。
還沒到房門口便有人攔住了她,林媽媽皺眉道,“你們是誰,怎麼無緣無故的闖進了後院?”
梅妃披著鬥篷,蓋住了頭,低著頭倒也看不出什麼。她揚揚手,身後的幾個侍衛立馬閃身,快速的點住林媽媽和院子裏所有人的穴道。
梅妃冷笑著進了屋。
屋裏九姨娘正伺候著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中了風,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都無法控製,隻能在床上解決,丫頭們都不願意處理這些惡心的東西,所以一個個都離得老遠。老夫人雖然中風,可意識很清醒,歪著嘴瞪著丫頭們,眼裏都是怒火。想說什麼可一張嘴就流口水,說話結結巴巴的沒人能聽得懂。
九姨娘依舊十分美麗漂亮,看上去比先前剛進府的時候成熟了些,也穩重了些。她為老夫人褪衣裳,換衣裳,做的倒十分的利索,想來也是經常做這事。
可是老夫人卻不領情,用能活動的那隻手臂狠狠的往她的身上揮,像是在泄憤一般。
九姨娘不躲不閃,不多時麵上便被打中了兩下,紅潤白皙的臉上泛出一絲不正常的潮紅。
見此,梅妃不由得冷笑一聲。
“九姨娘何必對著個老太太畢恭畢敬,她這個模樣你讓她自生自滅便是了。”
九姨娘沒發覺屋裏來了人,大驚之下回頭看來,“你是誰?怎麼會來到雲家的後院裏。”
梅妃也就是雲藍,瞧著九姨娘卑微恭謙的小臉,不由得想到了自己的娘親,以前娘親也是對老夫人尊敬照顧,且為人處事相當之圓滑,可最後卻落得什麼結局!
原本想著不留一人的,可此時她卻無法對九姨娘痛下殺手了。
淡淡道,“九姨娘不必問我是誰,我有話要對老夫人說,姨娘還是先出去。”
九姨娘還想說什麼,雲藍已經不耐煩,一個眼色,身後的侍衛已經點了她的穴道。
九姨娘吃驚的坐在床沿上,動彈不得。
“把她弄到門外去。”既然不打算殺了她,那麼就不能讓她知曉她的秘密。
侍衛聽話的拎著九姨娘的領子,把她拎到了屋外。
老夫人胡亂的揮舞著能動的那條手臂,瞧著梅妃一步步的走來,眸子裏漸漸的湧上了不安。
梅妃揭掉了頭上的帽子,不施粉黛的俏臉越發的冷豔狠絕。她一步步的湊近老夫人,瞧著她驚恐的瞪大眼睛,心裏漸漸的有了瘋狂的快感。
她的臉和雲藍的臉已經有所不同,為了不讓人認出她的麵目,她同意了君傲之的要求,割去了臉上的一層皮,覆蓋上了旁人的臉皮。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冰冷的刀鋒將麵皮劃開,一層層的剝開,讓她寧可立馬死掉的疼痛!
可是,她更忘不了,當初她的娘親是如何被逼的絕望的自殺的場景。為了護她周全,把所有的罪名都攬在自己的身上,多少次午夜夢回她一次次的被噩夢驚醒,夢裏的娘親死亡的一幕幕她一輩子也忘不了。
而……眼前之人……便是最大的罪魁禍首……之一!
眼底漸漸浮起黑暗的色彩,黑色和嗜血的紅交織在眸子裏,她麵上似哭似笑,似解脫似癲狂,讓那張即使不上妝容也萬分妖嬈的臉看上去十分的猙獰。
一步步走到老太太的床邊,瞧著她因為驚駭而驟然縮小的瞳孔。雲藍笑了!
“死老太婆!”她低聲喚著,瞧著老夫人惱怒的眼神,她咧嘴一笑,露出森然的牙齒,“早就想這樣叫你了,我忍了你這麼多年,今日……終於可以不用再忍了。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嗬……我就好心告訴你吧,我是雲藍……嘖嘖,怎麼這麼震驚呢,瞧,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雲藍坐在床沿,冰冷滑膩的小手探出來,撫著老夫人皺巴巴的脖頸,瞧著老夫人因為恐懼瞪大的雙眼,她十分的快慰,“老太婆,知不知道,我有多想殺了你,嗯?就因為你自己是侍妾出身,所以你為了體現你高貴的正室夫人的身份,就瞧不起府裏所有的侍妾,你待我娘親宛若狗一般,高興的時候賞口飯吃,不高興的時候便隨意打罵。你逼死我娘……你夜裏難道都不會做噩夢嗎……”她漸漸收攏手指,瞧著她漸漸憋紅的老臉,臉上的皺紋醜陋不堪,她伸長舌頭,惡心的口水一滴滴的滴在雲藍如同蔥白一般的手指上。
雲藍嫌惡的變了臉,卻沒有撒開手,手指一點點的收緊,她眼珠子通紅,早已沒了理智。
“今天,我就要讓你……為我娘親償命!”
不止是她,還有雲家的所有人……都要為她娘親的死……付出代價!
“格格——”脖子被她掐的格格作響,老夫人瘋狂的掙紮著,她吐著舌頭,拚命的用手臂揮打雲藍,雲藍的臉色越發的猙獰,瞧著胸腔不停震動的老夫人,她猛的抓起床頭的大迎枕,死死的按在她的頭上,另外一隻手狠狠的捶打著她的身體。雙腳並用的踢,踹!似乎要把受了十多年的憋屈和恨全部都發泄出來。
老夫人的掙紮漸漸無力起來。
使勁瞪著的腿動作也越來越緩慢,直至完全停止掙紮。
雲藍又使勁的捂了片刻,等完全感受不到枕頭下麵人的生機之後才緩緩的放下了枕頭,枕頭下麵老太太雙目圓睜,眼珠子裏全都是血絲,臉色已經發青,大張的嘴巴看上去十分的恐怖。
雲藍閉了閉眼睛,猛的撒手。
從老太太屋裏出來的時候,她再次蓋上了帽子,侍衛送她離府,她就在雲府門口的石獅子處停下。
天色已經漸漸轉晴,冬天的陽光沒有絲毫的熱度,灑在她身上她也感受不到溫暖,隻覺得冬風越發的冷了。
她這一刻想起了很多,被那個所謂的“父親”逐出府,以往的朋友姐妹全都當她是瘟疫一般,她求助無門,身上的錢財被人搶劫一空,無奈之下,她隻有憑借著娘親以前在風塵裏的人際關係,墮入風塵。
君傲之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似乎故意等到她求助無門的時候才出現,順利的甩掉了“父親”布在身邊的眼線,將她帶到密室中,他廢話不多,隻問她想不想報仇。
想!怎麼會不想,做夢都想!可以她當時隻有一腔怨恨卻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連雲家的人都無法接近,更別說是報仇,所以他很快和君傲之達成共識,兩人合作,各取所得。
他找來最通男女情事的老鴇教她男女之事,她才十二歲,用他的話來說,身子還沒有發育完全,幹癟的如同稚子一般無味。
老鴇就尋來許許多多的男子……究竟有多少個呢?她實在記不清了。君傲之親自開的苞,他一個動作一個動作的調教她,經曆過情事的她身材有了明顯的變化,她是個十分好的學生,用了半年的時間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丫頭片子變成一個舉手投足間都能引誘男子變身禽獸的風情女子。笑她幹癟無味的君傲之都能被她挑逗出欲望。
所以她出師了。
就有了慶遠帝大壽宴會上獻舞的女子。
說起來,還得感謝她這張臉……雲藍撫摸著不屬於自己麵皮的臉,冷笑不止!若不是這張與莞皇後有兩三分相似的臉,她便是使勁渾身解數恐怕也入不了慶遠帝的眼。
回過神,片刻之後君傲之從雲府中出來,瞧見雲藍,他微微挑眉。雲藍迎著他冷冷一笑。
“你答應我的事情辦到了,我答應你的,自然——也會辦到!”
君傲之眸子裏流露出滿意之色來。“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雲藍冷笑著看他一眼,滿眼嘲弄,她再不理會他,拂袖而去。
君傲之瞧著雲藍冷漠的背影,唇角亦是勾出一抹冷笑。說起來他們兩個根本是同一類人,一樣的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同樣的隱忍,亦是同樣的……無情!
大年初七。
慶遠帝親審君莫的日子。
君莫當時正在府中與幕僚商議事情,禁衛軍來的毫無預兆,當看到前來的禁衛軍那一刻,君莫的心就微微涼了涼。
禁衛軍也分為兩撥人,他的舅舅乃是禁衛軍的副統領,自有自己的一番人馬,可君傲之的舅舅方仁卻是名正言順的禁衛軍首領,而前來宣傳他入宮的不是宮裏的太監,而是方仁的人馬。
君莫淡淡一笑,瞧著滿身鎧甲手指長劍的士兵,眸子閃了閃,輕笑著迎上前去。
“方大人怎的來了府上?來人,奉茶。”
“不必了。”方仁的侄子方元眉目冷然,冷聲道,“五殿下,無事不登三寶殿,還請殿下跟屬下走一趟。”
“哦?”君莫一身寶藍色的長袍,身披同色的披風,清貴高雅,他麵色不變,冷淡道,“本宮還不知曉大人到府上所為何事,如何與大人走一趟?”
“陛下宣召,若是五殿下不從,可當場捉拿。”方元微退一步,他身後的禁衛軍已經冷著麵容拔出了長劍,打算圍了上去。
五皇子府裏的侍衛也不是吃素的,當即也拔了刀劍與禁衛軍相對而立。
君莫的表情冷了冷,“方大人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恐怕本宮不能和你走這一趟,你說是奉了父皇的旨意,那聖旨呢?”
方元冷笑,像是已經看到了君莫的結局,絲毫不將他放在眼底了,“五殿下何必為難屬下,屬下奉的是陛下的口諭。”
“不知父皇所為何事?”他心裏有些不安,竟然這樣大動幹戈,毫不留情嗎?
“陛下的心思臣下哪裏清楚,五殿下和屬下一同前往便是了。”
“好!”他沉聲,常年鎮守邊關所留下的餘威和殺戮之色叫方元微微變了臉色,他嗤笑一聲,“本宮就與你走上這一遭。”
“殿下……”幕僚有些不放心,很顯然是來者不善啊。
君莫擺了擺手,示意幕僚不必多說。
“既然父皇傳召,不論是作為臣子還是作為兒子,本宮都要走上一趟,各位不必多說。”
“那就多謝殿下配合了。”
說著,方元揮了揮手,立馬就有小兵前來押君莫。
君莫的眉眼漸漸全都冷了下來,他立在原地,身後是滿地的雪,他渾身冒著寒氣,竟然比冬日裏的雪還要冷上幾分,兩個小兵還未走到他的身邊就被凍的不敢再有多動作。
方元冷哼道,“還請殿下不要讓我等為難。”
“本宮就是為難你又如何?”君莫不屑揮手,力道之大生生將兩個小兵打的跌倒在地,痛呼不已。他瞧著方元漸漸不甚好看的臉色,冷笑道,“方元,本宮警告你,本宮在如何也是我父皇的兒子,是堂堂五皇子,是手握二十萬兵馬的大將軍,且不說本宮有沒有犯事,就是本宮犯了事也輪不到你們這等小人來動手!”他負手而立,麵色威嚴冷厲。一字一句如同金珠墜地,十分有分量,方元聽了麵色雖然有所不甘,可卻再也沒讓人動手。
“那就請殿下自行前往。”
君莫和幕僚對視一眼,隨著方元緩步離開。
君離剛剛邁出五皇子府,門口守著的無數禁衛軍就將五皇子府層層包圍了起來,密不透風的包圍圈三三兩兩的士兵冷著臉,五步一崗,三步一哨,十分的嚴密。
君莫的心再次沉了沉。
沒有人知道慶遠帝把君莫弄到皇宮中究竟與他說了些什麼,也無人知曉審問的過程,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五皇子一派恐怕要倒了。
因為禁衛軍已經入了五皇子府搜查證據,很快五皇子府裏就被翻了個底朝天,搜查的兵士將搜到的任何可疑的東西全都交給了慶遠帝。
慶遠帝大怒。
將五皇子幽禁在了皇宮中。
而禁衛軍則依舊守在五皇子的府外,慶遠帝的旨意沒下來,誰都不知道這個老謀深算的皇帝究竟在想些什麼。
京城頓時開始惶惶不安,曾經和五皇子交好的大臣們一個個稱病不去上朝,而太子黨的人這兩日卻是春風得意,臉上的喜悅如何都無法遮掩。
就在五皇子被囚禁在皇宮中的第五日。
也就是正月十二。
五皇子的幕僚竟然帶著不知從何處弄來的三萬兵將,夜闖皇宮,誓要救出五皇子!
用通俗的話來說。
五皇子君莫——反了!
皇宮,龍宸宮!
慶遠帝麵色冷沉的坐在龍椅中,他恍若無人的批閱著奏折,可是那手指卻止不住的顫抖。不是害怕,而是憤怒!
他的兒子竟然敢明目張膽的反他。
雖然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甚至是他刻意造成的,可是他更願意君莫繳械投降,那樣的話或許他還會留他一命!
“陛下,您不用擔心,五殿下肯定打不到這裏的。”梅妃一臉的柔媚,麵上是掩飾不住的緊張。君莫被陛下囚禁,卻偷偷的逃走了,如今正在宮門口和禁衛軍廝殺。
梅妃擔心的卻不是這個,她雖然極度討厭君傲之,可是還是希望君傲之做上皇位的,不為別的,就為君傲之做上皇位能幫她鏟除雲家和雲卿。可她也知道如今的情況不算樂觀,禁衛軍一共有五萬人,可是卻有兩萬人是跟隨者君莫的,再加上君莫手裏的三萬士兵,而如今皇宮裏卻隻有三萬的禁衛軍可以用,皇宮的通訊被中斷,消息無法送出,所以就連前來支援的士兵都沒有。
梅妃心裏忐忑,捏在手裏的手帕幾乎不成形。
“陛下——”
有太監前來報告消息,太監一身寶藍色的太監服被血色染紅,他顫抖著嘴唇,“五殿下已經突破第四道宮門了。”
皇宮一共有九道宮門,最後一道便是慶遠帝如今身處的龍宸宮。
君莫畢竟是在邊關待了許多年的,論起打仗的功夫比君傲之強了許多,再加上人數的差異……所以輸隻是遲早的事情罷了。
龍宸宮門口守衛著慶遠帝和君傲之的親衛,所以龍宸宮暫時算是安全的。
慶遠帝朱筆微頓,一團赤紅的朱砂順著筆尖落下,在奏折上印下一朵血一般的印記,他麵沉如水。微微沉思,片刻之後沉思道,“去把淑妃帶過去!”
這算是他給兒子留下的最後一條路。
可他卻明白,既然君莫敢反,就已經做好了犧牲掉淑妃的打算了。
那太監卻飛快的轉身離去,稟告君傲之用淑妃做人質去了。
“卑鄙!”
早已被慶遠帝弄到皇宮的君離麵目厭惡無比,他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麵色依舊冷漠,隻是多了一分鄙夷。“淑妃不止是君莫的母妃,也是你的妃子,你竟然能把她推出去做人質!”
慶遠帝煩躁的揉揉眉心,索性扔掉手裏的朱筆。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離兒,你也當有如此魄力!兒女情長隻會英雄氣短。”
“分明是冷血無情,還為自己尋借口!”他冷嗤。
慶遠帝微微一歎,“那你就當我是為自己尋借口吧。隻是離兒……”他抬眼看著他,“你要知道父皇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你!”
“我不稀罕!”
“可你必須稀罕!”慶遠帝冷下臉,“這個皇位原本就是留給你的,容不得你說‘要’或者是‘不要’”
君離從長椅上站起身,白色的衣裳襯得臉色越發的蒼白如紙。
“你總是這樣,隻一心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你不想想,你想給的我想不想要。”
“如今的情況你自己也該知曉,沒有皇位,你隻有死路一條!”
“反正我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
梅妃垂著眼聽著兩父子的對話,心裏卻驚得翻騰不止,陛下竟然要將皇位傳給君離!
而君離竟然還不稀罕!
不是說陛下並不寵愛君離嗎?還十分的冷淡,可如今看竟然全然不是這麼一回事,而且陛下竟然不回避她就如此說,是把她當成自己人?還是打算是殺人滅口,永絕後患?
這樣一想,她鬢角當即滲出一絲冷汗,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她不怕死,可是她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做完,所以她絕不能死!
終於,還是慶遠帝妥協。
“離兒,我知道你喜歡雲卿,這些年來我一直想給你找個女子為你誕下麟兒,可你一直不能理解我的苦心。為父答應你,隻要你坐上這個位置,我就想法子把雲卿送給你,為父也不管她是不是嫁過人生過孩子,隻要你喜歡,為父可以另外給她一個身份,讓她光明正大的做你的妃子!”
“你住口!”君離猛的起身,帶動的身前的桌椅全都翻飛起來,他氣的麵色通紅,雙目赤紅,“不許你這樣侮辱她!”
慶遠帝也怒了!
猛的一拍桌子站起身來。
“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否則我現在就找人去丞相府殺了雲卿!”
“你敢!”
“你可以試試我到底敢不敢!”
“君諾!”君離紅著眼,直呼慶遠帝的名字,一字一句惡狠狠的警告他,“如果你敢動她一根頭發,我就讓你的整個大遠朝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