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藍瑾和雲卿對視一眼,和一群大臣們站起身,目送梅妃攙著慶遠帝離去。
有宮人們領路帶人離開。
鄭九如緩步前行,卻被宮人領到了一處偏僻的角落,他眉角不動,瞧著等候在假山後麵的君傲之,絲毫沒有意外。
“不知太子殿下所為何事。”
“鄭大人。”君傲之負手而立,淡淡一笑,假山的陰影籠罩住他的臉部,鄭九如看不清他麵上的表情,隻能感受到天空的白雪一點點的灑在臉上,沁出無數點冷意。他攏了攏披風,就聽到君傲之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鄭大人是聰明人,該知道如何權衡利弊才是。”
鄭九如淡淡一笑,青衣傲然而立的他如同東日的鬆樹一般,承受著無數的寒風冰雪,卻巍然不動,“殿下,臣……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
“是嗎?”君傲之淡淡一笑,仿佛鬆了一口氣的模樣,“鄭大人在朝為官也許多年,為人一向正直,今日的案子本宮隻希望鄭大人秉公辦理。”
“那是自然的。”
君傲之點點頭,“那本宮就不打擾大人了,大人早些回府歇息。”
有宮人從陰暗處閃身而出,再次領著鄭九如出了假山。
“殿下,為何不給他施壓?”一女子望著鄭九如離去的身影,妖豔的紅唇微動,吐出的卻是冰冷無情的話語,“你是太子,你的話他應當會聽才是。”
君傲之冷笑一聲,“我的事情就不用你管了,你隻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方仁是他的舅舅,而曲藝是君莫的人,立場原本就十分的明顯,鄭九如不是蠢貨,早已權衡好了利弊,而他一直都是個正直的人,他若是施壓隻會起到適得其反的效果。不過他相信舅舅的話,表弟雖然紈絝可並不魯莽,又貪生怕死,以他的性子不可能去招惹曲藝。所以他艱堅信是曲藝從中搗鬼,如此一來,隻要鄭九如能秉公辦理事情,就已經能讓曲藝萬劫不複了。
“你好好伺候著人,別忘了欠我的事情。”君傲之冷冷的瞧著女子,淡淡的道。
女子正是如今備受慶遠帝寵愛的梅妃。她勾起烈焰紅唇,魅惑一笑,“殿下的再造之恩,小女子自然不敢忘卻,隻是殿下也別忘了答應小女子的事情才是。”她雙臂勾上君傲之的脖頸,紅唇擦過他的耳際,宛若情人調情一般,隻是她和君傲之一樣,眸子裏都沒有熱度,“殿下答應過我,要讓雲府就此敗落,可是如今雲常卻不過是丟了一個兵部尚書的職位,現在他還是一介侍郎呢,侍郎的官職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了,跟殿下承諾的讓雲家落敗還有好大的一個過程呢,殿下不會忘記了吧。”
“自然不會。”
“那就好了,殿下忘不了答應小女子的要求,小女子自然也不會忘記答應殿下的事情。”她嗬嗬輕笑,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妖冶叫人側目,眸子轉了一圈,“對了,殿下,恐怕小女子還有一事相求呢。”
君傲之不耐煩道,“說!”
梅妃絲毫不介意他的態度,依舊笑嘻嘻的道,“殿下要幫小女子一個忙呢,幫我離開皇宮一天,小女子許久不曾回家了,要回家看看。”
“你瘋了!”君傲之猛的甩開她的手臂,冷聲道,“如今這個敏感的時候,你要回家?我不可能幫你!”
梅妃輕笑一聲,“殿下何必這麼生氣呢,我隻不過是聽說我家大姐姐回了一趟家之後,家裏的老夫人就中風病倒在了家裏,你也知道的,小女子最是孝順不過了,自然要回去瞧瞧我那親愛的祖母如今的情況了……”
“你以為皇宮這麼好出去?”君傲之冷笑看著她,“不說皇宮,就算出了皇宮,你有如何回府?頂著你梅妃的臉回雲家,你是擔心雲常認不出你?更何況那老太太是雲常的母親,你又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雲家而不被發現!”
梅妃玩弄著自己的長發,笑的漫不經心。
“那是殿下要考慮的事情,小女子隻知道最多三天,小女子一定要回複瞧瞧我那祖母的情況。唔……對了,如果條件允許的話,殿下可別忘了幫小女子安排好各方麵人物的打點,務必讓我‘單獨’會見我親愛的祖母哦。”眼看著君傲之的臉色越來越陰暗,眸子裏越來越深,梅妃嗬嗬掩唇一笑,嬌媚無比,“殿下,您也知道的,小女子的娘親離世了,這世界上可沒有小女子的親人了,所以不必想著要如何來威脅小女子,沒用的!這個世上已經沒有東西能威脅到小女子了呢。可是殿下不同呀,殿下在乎的東西太多了,所以殿下還是乖乖的給小女子安排,這樣小女子才會盡心盡力的為殿下辦事呀。”
“你!”
“哎呀,殿下別生氣嘛,你幫我我幫你,這樣才能體現出我們合作愉快嘛。小女子答應殿下,隻要殿下幫了小女子這個忙,小女子以後一定對殿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殿下讓小女子做任何事,小女子定然都不會有一句怨言,如何?”梅妃仰頭瞧著君傲之,嬌笑道,“這可是筆好生意呢,殿下也該知道陛下如今對小女子寵愛有加呢。”
君傲之冷冷的拂開她不規矩的手,大步離去。
“等著。”
梅妃在他轉過身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如同摘下麵具了一般,消失的無蹤無影,她眸色清涼,不苟言笑的她卻畫著妖媚惑人的妝容,瞧上去十分的詭異。
她在假山旁站立了半晌,許久才冷冷一笑。
“雲家,雲卿。”從假山上握住一把雪在手裏,緩緩的收攏掌心,感受著掌心的冰冷,而掌心的熱度漸漸的融化了雪花,有濕潤的水滴從指縫間一滴滴的滲出,她整個人宛如鬼魅一般,“你們……都該消失……”
為她那可憐的娘親……陪葬!
風藍瑾和雲卿回到府裏的時候,府裏已經鬧得快要翻天,小廝丫鬟們沒有了往日的拘謹,站在院子裏歡快的放著煙花,大半夜裏沒有人休息,都在玩鬧著。
風家的年味十足,紅色的綢帶,大紅色的對聯,歡快的笑臉。
雲卿和風藍瑾也似乎沾染了喜慶,臉上也掛滿了笑容。
莫言和風染墨都沒有休息,風藍瑾就帶著雲卿去給兩個人去請安。
剛到桃園就聽到嚎啕大哭的聲音,以及哄勸聲。
風藍瑾和雲卿對視一眼,微微一笑,風藍瑾已經腳下生風的飛快迎了上去。
到了屋裏,兩人均是一愣。
隻見圓圓的大桌子上用銀色的蓋子蓋滿了一碟碟的飯菜,而莫言的手裏抱著正嚎啕大哭的笑笑,風染墨抱著老大風磐。風瀾月和風瀾星分別抱著老二風雲和老三風熙。
“怎麼還沒吃飯呢。”風藍瑾快步走上前去,從莫言的懷裏接過哭的驚天動地的笑笑,抱在懷裏輕輕的哄著,有小丫頭侍候著風藍瑾和雲卿褪去身上的披風,屋裏燃著火盆倒也暖和,不擔心會著涼。雲卿瞧著一桌子的飯菜,輕聲道,“爹娘,你們怎麼還沒有用飯呢,都快子時了呢。”
莫言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你和瑾兒不回來這年夜飯吃的也不團圓,我們想著反正是要守夜的,所以就幹脆等你們一起回來吃,宮裏的宴會飯菜雖然做的精致,可真是的沒心情多吃,你們也該餓了吧,我們快些用飯。”
紅袖和子衿手腳很快的揭開了一個個銀色的蓋子,立馬就有湯汁和飯菜的香味散發出來。
“好香……”雲卿心裏一暖,這才是一家子吃年夜飯該有的溫馨。
那邊笑笑一到自己最愛的爹爹的懷裏就立馬止住了哭聲,在風藍瑾的逗弄下咧著沒有牙齒的小嘴,笑的十分開懷。
莫言看到了,心裏十分的不平衡,埋怨道,“這丫頭真是難伺候,除了她爹爹誰都不要,一覺醒來瞧不見爹爹哭的那叫一個嗓門亮啊,誰哄都不好使,我跟你爹爹,還有瀾星瀾月都沒轍了,胳膊抱酸了還是哄不好,哎,你說這丫頭到底像誰吧,怎麼這麼愛哭愛鬧呢。瑾兒小時候也不是這樣的啊。”
一旁候著的周媽媽聞言便笑了。
“夫人,小小姐像我們小姐呢,小姐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這樣的,不過她不是認爹爹,是認哥哥,除了少爺當初誰都不讓抱,哭起來更是沒完沒了的。”
“我有嗎?”雲卿有些不好意思,臉微微紅了。
周媽媽嗔笑道,“怎麼沒有,算起來你還是你哥哥一手帶大的呢,當年……”她想到白幽蘭和雲衝離世之後,雲卿哭的嗓子都啞了好幾天。麵色微暗止住了話題,輕笑道,“都過去了,不過小小姐是真的像極了小姐呢,那眉眼跟小姐小的時候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有嗎?”雲卿湊上前去,去看笑笑的五官,嫌棄的道,“看不出來啊,哪裏有像我?”這麼小的孩子,她實在是看不出來跟她有哪裏相像。
“眼睛像你。”風藍瑾把小丫頭遞給她,讓她抱在懷裏,然後摟著母女兩個,指著小丫頭的眼睛,溫柔的道,“看,尤其是剛洗過的模樣,眼睛亮極了。”
莫言也湊了過來,讚同的點頭,“是很像呢,不過三個臭小子長得就像瑾兒多一點。”
“我也要看。”小無憂夠不到小妹妹,急的跳腳,“爹娘,爺爺奶奶,你們都不疼小憂了,都不理人家了。”小憂覺得自己受了冷落,嘟起嘴巴賭氣的坐在椅子上不肯理人了。
“哈哈……”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風瀾月抱著風雲湊到小丫頭身邊,“小憂吃醋了哦,不過你看二弟弟都這麼乖呢,小憂做姐姐的竟然不乖哦,以後弟弟長大了是要笑話小憂的哦。”
“可是他好小啊,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長大。”
“唔……小憂陪著他玩兒,好好照顧他們。他們很快就能跟小憂玩兒了。”
“真的嗎?”小憂眼睛亮亮的看著二叔。
“當然了。”
小憂立馬又高興起來,開始逗弄小弟弟。
風磐幾個小子倒真的是相當之淡定,妹妹哭的嗓子都快啞了,可是三個小子竟然可以完全不受任何影響的該玩他們的玩兒他們的,如今瞧見大姐姐逗著他玩,風雲相當給麵子的咧嘴笑了。
老三風熙嘴巴就沒有停過,上下的動著,做著吸奶的動作。
雲卿瞧著一屋子的人,唇角的笑意十分的柔和。
這就是她的家,他們就是她的家人。
她覺得十分的幸福,就算是早產,幾個孩子都沒有任何缺陷,身體也被照料的十分的好,家庭和睦,公婆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風藍瑾對她更是沒話說……
一個女子想得到的幸福,她都得到了。
沒什麼不滿足的了。
親了親小丫頭的額角,和風藍瑾相視而笑。
大年夜過後,年初一這一日,風染墨就帶著莫言離開了京城,他們隻帶了幾個下人,一些銀錢,乘坐一匹簡單的馬車就準備出發去江南遊玩了。
原本就是莫言想出門遊玩,可是真到了這一日她反而是最猶豫不決的一個,馬車都準備好了,她還在桃園的門口徘徊著。
風染墨攬著她纖細的腰身,好笑道,“怎麼,又不想出去了?”
“不是啊。”盼了這麼久終於要出去玩兒了,她怎麼會不想出去,隻是……她握住風染墨的手,“相公,我們走了,幾個孩子誰來帶啊?”
要知道那幾個小家夥可算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呢,這樣一撒手還真是舍不得的緊。
“尤其是笑笑,那麼愛哭,瑾兒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她,我們帶她也有這麼長時間了,也還稍稍買些帳,若是我們都走了,卿兒又要掌家,又要帶孩子,豈不是要累死啊。”
風染墨好笑的看著她,“那要不然怎麼辦?”
“要不……”她試探性的提議,“要不我們把幾個孩子帶上一起去?”
“幾個孩子都是卿兒生下來的,她自己都沒有抱過幾回,你把孩子帶走了,日後孩子們跟卿兒不親怎麼辦。”他默默莫言的長發,今天的她為了方便穿了一身簡單的勁裝,勁裝收攏之下,她身形纖細修長,宛若與他初初見麵時那個笑容張揚肆意的女子竟然沒有多少差別。風染墨心裏十分的柔和,轉眼看了一眼一群送行的兒女,輕笑道,“你們都回去吧,不用送了,這次我與你們娘親出去也是保密的,不要讓太多人知曉了。”
“兒子知道。”風藍瑾和雲卿抱著幾個孩子站在桃園的門口,大雪下了一夜,已經漸漸的小了些,庭院的一些家仆都放了假回家裏團聚去了,所以院子裏隻有一家大小。場麵倒也十分溫馨,因為知道今日是風染墨和莫言離京的日子,就連白清蕭和風欣悅都特意在家裏拜完年之後,快速的從白家趕過來,隻為專門送兩人一程。
莫言眼眶有些濕潤。
她頭一次離開家,離開家人,著實有些舍不得。
賴在原地,就是不肯走了。
風藍瑾看著,眸子微深,他低低喚道,“娘。”
“嗯?”莫言鬱悶的抬頭看他。
“你是舍不得幾個孩子是吧?”
莫言想了想,輕輕點頭。
“娘,如果你不擔心多了幾個孩子會讓你跟爹爹少些樂趣,不如就帶著幾個孩子一起去。”
風藍瑾這話一出,眾人均是微微一愣。
風瀾月皺眉道,“大哥,幾個孩子都還沒滿月呢,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受得了舟車勞頓的辛苦,馬車顛簸,大人都受不了,更別說是孩子了。”
“沒事,頂多換一輛舒適點的馬車。”風藍瑾淡淡道,“剛好讓小憂一起過去,等京城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跟卿兒會去江南尋爹娘。”
“風藍瑾……”雲卿心裏有些緊張,扯住他的袖子,目光中帶著幾分驚懼。
風欣悅還要說話,白清蕭卻拉住她的手,對著她不解的目光,微微搖了搖頭。
除了風欣悅和不了解狀況的莫言,每個人的眸子都有些凝重。
莫言還在發問,“可是孩子滿月了是要做滿月酒的,我們帶走了孩子,到時候你們辦不成滿月酒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你爹爹帶著孩子出遠門了?”
風藍瑾笑的頗有深意,清涼的眸子裏有寒光一閃而過,“娘,放心,滿月酒辦不成的。”
莫言還待發問,風染墨已經截斷了她的話題,他拍拍風藍瑾的肩膀,從他的懷中接過剛剛睡醒的笑笑,莫言身邊的丫頭立馬接過子衿紅袖還有周媽媽手中的三個小家夥。風染墨對著風藍瑾點點頭,“你們萬事小心,我跟你娘路上也會十分小心謹慎,不會叫人尋到路線的。”
風藍瑾心裏微暖,“爹,你放心便是,墨玄對京城往返江南的路線十分熟悉,我讓他跟著你們。”
“好。”
笑笑卻沒有走成,沒別的原因,小家夥一離開爹爹的懷抱就哭的厲害,最後還是風藍瑾不忍心了,從風染墨的懷裏接過笑笑,他為自己找理由,“笑笑太鬧騰了,你們帶著她肯定沒有玩兒的心情,而且這小家夥哭起來沒個底線的,也容易讓你們暴露,還是留下吧。”
風染墨點點頭,“也好。”
最終,風染墨和莫言也不是從風家的大門出去的,而是從風家的密道中直接出了京城。
當時,風藍瑾遣退了所有的下人,隻留下一家人目送幾人離去。
墨玄隨即跟了上去。
風藍瑾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護好老爺夫人和三個小少爺。”
墨玄依舊冷著臉,一句廢話沒有,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幾人離開之後,風藍瑾再次封了密道。
雲卿一點都不奇怪風家會有密道,這個朝代凡事一些大戶人家總有一些不可告人的東西存在,更何況風家一直是慶遠帝的眼中釘肉中刺,風家的男子又一個比一個精明,不想好退路才比較奇怪。
因此就連白清蕭都沒有表現出一絲驚訝。
倒是風欣悅有些愕然,喃喃道,“我們家竟然有通往城外的密道,真是不可思議……”原因無他,她長這麼大,從來都不曾看到府中有來挖地道,而城裏最繁華的鬧市裏郊區又相當的院,這密道顯然不是一朝一夕挖掘的。
風藍瑾瞧著沒有外人,遂解釋道,“這是始帝當初尋人挖的。”
“始帝?”
“嗯。”風藍瑾抱著又睡著的笑笑,沉聲道,“當初始帝不知道那一道聖旨日後會給風家帶來什麼,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尋了工匠挖了這一條密道,為的就是如果有朝一日皇室的人容不下我們風家,也能讓我們有機會狡兔三窟,有能逃生的希望……”
而這一切當然都是秘密進行的,當初始帝尋了人挖完了密道之後,就下旨絞殺了那些工人,為的便是不泄密出去,除了風家的人,知道消息的人全都被處死。
雲卿聞言,不由得微微歎息。
始帝果然對風家厚愛有加,連結局都為風家設想好了。恐怕他當初下了那道聖旨的時候,便預料到會有今天這麼一日吧。
他能保證自己對風家的感情,卻保證不了下一代,更遑論下下代了。
送走了風染墨和莫言,幾人的心裏都有些沉重。
風藍瑾帶著白清蕭和風欣悅還有風瀾星風瀾月幾人到了青竹園,幾人的麵色都十分的凝重。
“風藍瑾,是不是要出事了。”一進屋,雲卿就緊張的問道。
如果不是要出事了,風藍瑾怎麼會把三個兒子一起交給爹娘帶走,這分明……分明就有逃難的意味在裏麵。
難道是慶遠帝終於忍不住要對風家出手了嗎?
“我也隻是猜想。”風藍瑾搖搖頭,“慶遠帝沒有姑息曲藝和方仁的事情,分明就是有小題大做之嫌,我看慶遠帝是要對他們兩個動手了。”
幾人均沉默了一瞬間。
都知道風藍瑾口中的“他們兩個”值得不是放任和曲藝,而是他們身後的君傲之和君莫。
“年夜的時候慶遠帝對君離的容忍,再加上慶遠帝對君傲之和君莫的態度,包括斥責了賢妃和淑妃,這些都是一些訊息。”風藍瑾瞧著風欣悅慘白的小臉,輕輕一笑,“別緊張,不過是一些c猜測罷了。慶遠帝對君離的態度太過明顯,所以我擔心的不是慶遠帝會有所動作,而是……”
“而是君傲之和君莫會心裏著急,不折手段!”白清蕭接應道,他不是朝廷命官,昨夜他並沒有參加年夜,所以不清楚慶遠帝的態度,不過昨夜祖父和祖母回了家裏之後,祖父就在外書房中待了整整一夜都沒有出來,今天一大早從書房中出來的時候眼眶通紅,麵色疲憊,顯然是一夜未睡的原因。
自從上了年紀之後祖父便極少會如此,可昨夜他分明是猜測到什麼了吧。
如今把祖父的反常和風藍瑾的猜測聯係到一起,白清蕭立馬就知道,這天……果然是要變了……
風藍瑾看著白清蕭讚許的點點頭,“不管是君傲之,君莫還是慶遠帝哪個人從中得利,對風家都不算是好事,所以先把幾個孩子轉移一下,也省得有後顧之憂。”
他怕的不是別的,而是有人趁亂潛到府中抓了孩子用來要挾他。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可是卻不能不顧幾個孩子的安危。
所以讓爹娘帶走幾個孩子,才是最安全最保險的辦法。
密道沒有人知曉,相信始帝也不會把風家有密道的消息告知他的後代的。更重要的是有爹爹和墨玄在,決計沒有人能尋到他們。
“慶遠帝給了鄭大人七日的時間,我看這七日便是關鍵。”風藍瑾目光轉到白清蕭的身上,“你們也萬事小心,這個關頭府裏萬萬不能出事,謹慎小心些總是沒有錯的。外祖父為人正直,在朝中雖然得罪了不少的人,可是慶遠帝君傲之和君莫幾人雖然卑鄙無恥,為達目的不折手段,可是對待外祖父都是有幾分敬意的,外祖父又是三朝元老,沒有人會為難他,所以你們也不必過於擔憂。”風藍瑾想了想,叮囑道,“今天你們回府之後盡量少出門,尤其是避免和任何一派的人沾染關係,最好是閉門謝客,明白嗎?”
白清蕭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鄭重的點點頭,“放心,我都明白。”
“那你們快些回去吧,今天去白家拜年的人應當也不少,你們早些回去待客。”
白清蕭點點頭,“我明天就關門謝客。”兩人又說了一些關於如今朝堂的狀況,白清蕭有些擔憂風家如今的處境。
他卻無能為力,第一次痛恨自己為何沒有從政,若是那般也能幫上一幫。
拍拍雲卿的手背,“大哥走了,藍瑾在朝廷裏與人周旋,你在府裏也要防備一些不軌之人,莫要著了旁人的道。”
雲卿乖順的點頭,“大哥放心,我都明白。”
送走了白清蕭和風欣悅,風藍瑾又要跟風瀾星和風瀾月交代事情,笑笑卻不適時的哭鬧起來,雲卿隻得從風藍瑾的懷裏接過笑笑。
“你們兄弟好好聊聊,我去哄笑笑睡覺。”
風藍瑾眸子裏溫柔之色一閃而過,吻了吻笑笑的小臉,遞給了雲卿。
雲卿抱著笑笑就進了裏間的小屋。
屋裏沒有旁人,雲卿抱著小丫頭來回的踱步,外間的聲音聽得不太真切,她的思緒飄得很遠,心裏的擔憂怎麼也無法消散。
不管是誰要做皇帝,風家都是一根刺,尤其是如今風藍瑾互不相幫的時候,他早已被君傲之和君莫記恨上了,恐怕……還有君離,如今的局麵對於他來說更是尷尬,慶遠帝對他的態度可以說太過寬容,可是就是這樣的態度才會讓君傲之和君莫痛下殺手吧,他身體虛弱,又常年都不關心朝中大事,即使有慶遠帝的保護,以他的身體狀況又有多少人會支持他坐上那個位置呢。
屋裏燃著的火盆都不能溫暖她的心,感覺到懷裏的小人兒停止了哭泣,雲卿眸子裏柔光一閃,把笑笑放在屋裏的嬰兒床上,小心的為她蓋好被子,坐在床邊再次陷入了沉思。
如今的情況已經明朗化,已經容不得君離想如何便如何,他隻有兩條路可走。
第一,君傲之和君莫任何一個人坐上皇位,賜死他。
第二,他坐上皇位殺死君傲之和君莫。
以他那淡薄的性子,恐怕兩條路都不是他想要的吧……
她陷入沉思眉頭緊鎖,連風藍瑾是什麼時候來到身邊都沒有發現。
風藍瑾瞧著她擔憂的神情微微一歎,坐在她的身後攬住她的肩頭,讓她靠在他的懷裏,柔聲問道,“在想什麼?”
她放軟身子依偎在他的懷裏,側著頭看著他,“風藍瑾,我發現自己變得懦怯了。”以前的她無所畏懼,狠心絕情,可如今卻再也找不到當初的那種孤勇了。
“不是你變得懦怯了,而是你如今有了在乎的東西,所以顧慮便多了。”風藍瑾輕笑著,呼吸間帶著的熱氣灑在她的皮膚上,激起一片細細的雞皮疙瘩,他收緊了手臂,“我很高興看到你的變化。”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沒想到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對於他們來說會這麼的艱難。
“放心,一切都會好的,萬事有我……”
大年初二原本是四處走親戚會朋友的時候,可是京城中的皇親貴胄一個個竟然都做出了同樣的舉動,閉門謝客。
先是丞相府和禦史大夫的家裏閉門謝客,而後似乎是起了連鎖效應一般,有頭有臉的人物都閉門謝客,不見親友。
有些細心的人還會發現,這兩日京城中的守衛士兵和巡邏的士兵也多了起來,一個好好的年竟然讓京城中越發的清冷孤寂了些。百姓們仿佛也嗅到了不尋常的信息,麵上的欣喜笑容都被擔憂和惶恐所代替,大街上的人都少了些,若是沒有事情,百姓們都不輕易出門了。
而在這樣的情況下,卻有人最是忙碌。
刑部尚書鄭九如親自到了攬月樓詢問了曲藝刺殺方仁兒子的案子。能到攬月樓消費的客人都是京城中有頭有臉的大人物,掌櫃的那裏都有他們來到樓中的記錄。
刑部尚書親自查案子,掌櫃的自然把記錄雙手奉上,鄭九如就根據那一日的情況一一去詢問了當天來樓中的人。可也正如君傲之所猜想的那般,那些貴胄人家哪些不是精明的人物,他們兩不相幫,生怕擔了責任一般,不管鄭九如如何詢問,都言辭閃躲的推脫不知道。
鄭九如也十分無奈,隻得詢問掌櫃。
攬月樓因為當初方仁的兒子死在這裏,所以客人也受了影響,生意大不如前了。
初二的時候更是清清冷冷,鄭九如一身青衣朗朗而立,雖然已經是不惑之年卻麵容清雋,看上去十分的溫和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