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越女(1 / 3)

殿中有了片刻的靜寂,顯然人人都在等著蔡昭姬評點。

但令人意外的,卻是過了片刻,隻聽那清柔女子聲音道:“二位格調高致,詞采華茂,自都是上等的。隻是二位隻是感懷昭君的心緒,卻並沒有闡明,身在胡、心在漢,胡漢有別,家國有分,昭君究竟又該如何自處?”

最後一句,說得極輕極輕。

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她並不需要別人來理解她的悲傷和痛苦,因為這些,不是經曆過的人,不會切身地明白和體會。

她想知道的,是世人對昭君怎麼看,對她怎麼看。說起來不管經曆了什麼,身為漢女卻落根胡地,胡漢兩地,對於她們都是有恩的。但胡漢兩地的人民,對她們又都不可能百分之百的放心和認同。漢為國,胡為家,夾於家國之中的女子,究竟又該如何自處?這才是她要的答案。

可是誰也沒有告訴她,就連曹操先前做過的詩,也隻是感懷漢末的戰亂帶給百姓的痛苦,她始終沒有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所以,她始終也沒有出言評點。

(以上兩首詩,曹植這一首雜詩其實是懷念弟弟曹彪的,時間也應該在十年後的黃初三年。徐幹這一首《感懷》更是我從幾首詩中拚湊而成的,切勿當史實看待。)

然而,並非是殿中眾人中,沒有一個有見識的人,隻是事涉胡漢,誰又敢貿然發言?

曹操雖然明白蔡昭姬回漢後,因為這個心結一直鬱鬱不樂,但一時也想不到開解她的法子,隻得在心中歎息一聲,道:“昭姬言下有理,子建與偉長二人詩律雖然不失工巧,但畢竟年輕識淺。這一局,想來是分不出勝負了。不妨先將這件神衣當作彩頭,由本相暫時收起來。聽說尚有一件神衣將獻,若兩件皆美,到時再由臨汾和平原侯均分,如此也可皆大歡喜。”

織成聽他一番話中,對於曹植的稱呼卻變了兩次。在蔡昭姬前稱子建,是表示曹植應對她執子侄禮,有尊重的意思。與臨汾公主並提時,卻稱呼曹植的封號,隱然間可見他的傲氣,即使對方為劉漢的公主,他亦不願自己兒子有半分遜色。

不過他此言一出,殿中氣氛頓時活躍起來,臨汾公主嬌笑一聲,倒是相當婉順地應道:“妾自然是謹遵明公之言。”

曹植本以為自己詩歌出類拔萃,向來為眾人所讚歎,在往昔宴會上也是頻頻奪冠,沒想到自己的詩文還是沒有合乎蔡昭姬的心意,不禁情緒也有些低落,哪裏還有精神去爭奪這件神衣?反正臨汾也沒得到,他更是不在意了。

但麵上已不免露出了倦怠沮喪之色,且毫不加掩飾,懶懶應道:“喏。”

包括織成在內的辛室眾人,在側殿中偷聽到此處,不禁精神都是一振。知道最關鍵的上場,終於是來臨了。

這個時代的娛樂有限,各類宴會其方式多為歌舞飲酒,並一些投壺之類的小遊戲而已。象這樣盛大的宴會,歌舞和詩詠都是主流。且詩文本就可以配上曲子歌唱,認為更增雅致之趣。

所以辛室敬獻神衣的方式,也與其他織室無二,選的是歌舞。

身為院丞的織成一向素尚簡樸,而且誌不在此,所以辛室眾人所著的舞衣,正是清晨所著的那青綠二色常服,雖則清新,但在這樣豪奢的場所,卻未免太樸素了些。就連織成本人,所著也是那件絳衣,髻上連朵珠花也沒有。所以除了再勻脂粉,重點唇脂外,也沒什麼別的需要大力拾掇的地方。

如此一來,無論是與樂坊中的歌舞伎相比,甚至隻是跟其他織室相比,辛室眾人的服飾都毫不出采,加上也沒有什麼顏色特別出眾的美人,所以這一路垂首行去,隻聽殿中“噫”“唉”歎聲不絕,倒顯出一副意興索然的氛圍來。

織成不敢抬頭正視主位,雙眼卻暗地裏將兩側的錦幛一掃,冷冷想道:那什麼公主隻為自己身著同色絳衣,便想置自己於死地。如今她定是坐在錦幛之後,也看清了自己還是穿著這件絳衣,應該是驚覺屬下辦事不力了。也不知她此時是不是急著召了護衛前來,又或是要找陳順常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