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

這天晚上,是自從齊宥宇中了巫術以後,夏子都睡得最安穩的一晚。

她連日來的提心吊膽,因為齊宥宇溫暖的懷抱而終於漸漸消散。

第二日清晨,她緩緩睜開雙眼,轉頭發現床上早已經沒有了齊宥宇的身影。她心中一動,連忙喚來清寧,問:“太子呢?”

“小姐,太子一早便去上朝了啊。”

夏子都一想:齊宥宇中了巫術,又失了憶,萬一在早朝上亂說話可怎麼辦?如此一想,她連忙從床上起身,簡單地洗漱一下,便一個人匆忙往前殿而去。

夏子都來到前殿的時候,百官們正好下了早朝,魚貫而出。夏明淵剛走出前殿就看到了自己的女兒,上前拉著她問道:“你這丫頭,怎麼好端端地跑到前殿來了?”

夏子都看到自己的老爹,自然也開心,兩個人說了一會家常,夏子都開口問道:“爹,今日早朝上,太子沒有說錯什麼話吧?”

夏明淵雖然奇怪為什麼她會這麼問,但還是回答她道:“沒有。太子早朝一向不多話,今日也並沒有什麼特別。”

夏子都聽到他這麼說,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她對著夏明淵展開一絲笑容,道:“爹,您先回吧,我再等一會太子。”

夏明淵前腳剛走,夏子都便看到四王爺齊宥胤被人推著朝她而來。

齊宥胤來到她身邊停住,溫柔的美目望著她,笑著開口道:“你是來等太子的嗎?”

夏子都朝著他笑著點點頭,“嗯。”

“最近太子身子抱恙,你在旁服侍,也一定很累吧?”

夏子都聽到他話中滿滿的關懷,不由的心中一暖。這個溫潤清淡的四王爺永遠是那樣的體貼入微……

她笑著道:“春日裏氣候多變,你又開始常常咳嗽了吧?我聽人說梨糖膏治咳嗽極好,你不如試試?”

兩個人站在一棵長得正好的梨樹旁,就這樣不鹹不淡的說著些不關痛癢的瑣事,偶爾有花瓣飄下,傾灑在夏子都的發絲之間。

齊宥胤看著她比梨花還要嬌嫩上幾分的俏臉,不由地伸出手輕輕拂去她發間的白色花瓣。

夏子都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微微怔住,齊宥胤看著她錯愕的小臉,眼中泛起一絲苦澀,臉上卻笑著道:“雖然梨花極灑在你的身上很美,不過我還是忍不住想為你拂去。”

夏子都這才明白過來,衝著他一笑,道:“謝謝。”

春日和煦的陽光下,夏子都燦若春花的笑一顏微微迷住了齊宥胤的眼,他忽然輕輕開口問道:“若是有一日,太子爺遭遇劫難,痛苦甚至是死亡,你當如何?”

夏子都因為他的問題,心中一悸。如果齊宥宇死去嗎……

她用力甩了甩頭,沉默許久,方才開口道:“四王爺,你有沒有試過深愛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她一邊問著,那雙清澈的雙眸也對上齊宥胤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雙俊美無雙的眼中,有夏子都看不清楚的深邃,沉靜還有絲絲的酸澀。

她接著開口道:“再深愛的人,也無法代替對方去承受一切。就好像齊宥宇生了病,我無法代替他病;又好像四王爺你的腿腳不便,你的妻妾也無法代替你去承受因為腿腳不便而帶來的沮喪和無助。可是,深愛的兩個人,卻可以相互陪伴,相互攙扶。齊宥宇若是活著,我即使患上絕症,也會拚了命的活下去,哪怕隻能與他廝守半刻;他若是死了,我即使身體健壯如牛,也再不會有生存的希望,情願陪著他一起走那漆黑孤獨的黃泉之路。”

夏子都完全不知道,她的這番話,被此刻正站在她身後的齊宥宇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他出了前殿就看到四弟和夏子都站在梨樹下,他們兩個人站在一起看起來竟是如此的和諧,般配和美好。這樣的想法讓齊宥宇心中頓時酸澀的幾乎無法自持。

他怒氣衝衝地朝著他們走來,原本想要質問他們在做什麼,原本想要問問這個該死的女人究竟還有多少糾纏不清的爛桃花,竟然背著她的夫君跟其他男人在花間下暢聊。

可是,齊宥宇完全沒有想到,在他即將上前嗬斥她的時候,卻聽到了這樣的一番讓他如此欣喜若狂的話語。

她說,她要與自己廝守,相伴,追隨,不棄。

齊宥宇在心裏想著:他明明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他明明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冷酷無愛的人,可是自從昨日醒來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屢屢打破自己對自己的設想和猜測。

他腦中的聲音明明告訴自己,他的太子妃是一個不檢點的女人,可是在他的眼裏,她明明是如此的可愛簡單;他腦中的聲音明明告訴自己,他愛的是那個叫婉清的女人,可是在見到夏子都那一刻,他便開始質疑和不確定起來;昨日,他明明想要杖打眼前這個對著其他男人笑顏如花的女人,卻因為她眼中的受傷和痛楚而瞬間心軟;她甚至能輕易地撫平自己焦慮的心緒,能輕易地看穿自己的不安,更能輕而易舉地贏過他腦海中那個冰冷無情的聲音。

齊宥宇猛然間又想起,昨天晚上,她說,他被人下了巫術,控製了心智,還忘了他深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