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便知道我會在這一世複生?”
“是。”
“這一次,你又想要得到什麼?”
蕭清兒聽了她的問題,輕笑出聲,帶著一絲酸澀和苦楚,“我活了三世,還有什麼沒有得到過的嗎?權利?地位?巫術?還是金錢?我連穹宇大陸上的保護之神白蓮都可以打得魂飛魄散。”
“那你為何還要如此殘忍的吸食孩童的腦髓來喂養你的金絲蠱?”
蕭清兒逗玩著手中的嬰兒,輕聲道:“你不會懂。你每一世都活得比我幸運。”
“第一世,我們明明師出同門,人們卻隻因為你長得美而將你尊為守護之神,卻將我看成是專門害人的黑巫師;第二世,我獨自一人忍受著這個世界對我的唾罵和遺棄,而你卻可以遺忘一切,重新來過;到了這一世,當我終於想要好好地愛一場時,當我愛得如此艱辛而痛苦的時候,你卻可以輕輕鬆鬆地獲得我辛辛苦苦,乞求渴盼的東西。”
“為什麼?!為什麼每一世你都活得比我幸運!”
夏子都看著越來越激動的蕭清兒,暗自施展巫術打開結界,嘴上卻借著問道:“這麼說來,之前的所謂官員的中邪的事情,也是你做的?”
“是。如果不這樣,你怎麼會開口讓我坐上皇後的位置?我又有什麼借口在留在宮中,留在離齊宥胤觸手可及的地方?如何靠著你的骨肉的腦髓來喂養我最上等的巫蠱?”
“你為什麼要挑宣兒?你不知道,他是我拚了命生下來的血骨嗎?”
蕭清兒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她,然後道:“白蓮,難道你忘了嗎?無論是你或是我,任意一個人生下來的骨血,都是這個世界上最上層的靈藥,隻要他小小的一點腦髓,不但是巫蠱,就連我本身,也會有極大的進步。”
“所以,你就可以如此殘忍地對待一個不足半歲的幼兒?!”
蕭清兒忽然陰柔一笑,開口道:“你這個孩子,原本是應該要難產而死的。是你違背天擇,開膛破肚將他生了下來。他已經賺了幾個月的壽命了,不是嗎?”
“你!”
夏子都什麼都可以忍,卻獨獨無法忍受她的宣兒遭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隨著一陣白光泛起,夏子都臉頰上的那朵蓮花也漸漸發出白色透亮的光芒,她雙手握成蘭花指,嘴裏極快地念著什麼,然後一道極快的光芒劃過空氣,快速地射向蕭清兒。
蕭清兒因為手中抱著嬰兒,一個躲閃不及,被夏子都重重地打到了肩膀,墨綠色的血液隨著素色的衣裙不斷地流出。
蕭清兒輕輕舉起右手,在傷口處緩緩一撫,那原本還在不斷流血的傷口便頓時恢複了原樣。
忽然間,寢殿中響起了嗤嗤嗤的聲響,夏子都定睛一看,從蕭晴兒的袖中忽然爬出來許多的金絲蠱,這些金絲蠱越聚越多,然後慢慢彙集成一朵蓮花的形狀。
夏子都心下一驚,然後施展巫術,從手中變出一條柔韌的長鞭,大手揮動,毫不留情地狠狠打在那些金絲蠱毒身上。
長鞭所及之處,那些被打到的金絲蠱都通通被灼傷,然後化為了灰燼。
夏子都微微鬆了一口氣,可是,就在這電光石火的瞬間,那些原本化成灰燼的金絲蠱卻突然之間化成了一根根長鞭,飛速朝著夏子都而來。
幸虧夏子都反應迅速,連連躲閃,一邊躲,一邊用巫術將那些金絲蠱都費力打落。
蕭清兒不斷地念著蠱咒,突然間,她感覺到胸中一陣疼痛,然後抑製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那些金絲蠱沒有了她的指示,都紛紛還原成了蟲蠱的模樣,停留在半空之中。
蕭清兒越咳越厲害,漸漸地咳出血來。她有些錯愕地望著手掌之上的墨黑色血跡。
這時,門口走進來齊宥宇和齊宥胤二人。
齊宥宇看到一臉倦容的夏子都,連忙上前擁住她,而齊宥胤則望著不遠處的蕭清兒,輕輕開口道:“你喝的那兩碗紅豆細沙羹中,放有桑布其親自交給我的藥粉。”
蕭清兒不敢相信地望著齊宥胤那一張燭火中忽明忽暗的臉,“莫非,你納我為妃,將我接進四王府,日日與我同床共眠,便是因為要置我於死地嗎?”
“不……”,齊宥胤望著她一臉受傷的表情,依舊是清潤如許地開口道:“好幾次在禦花園中見你,我常常有種錯覺,以為自己是看到了心中的那個女子。你們其實真的很像。”
“隻是,相對於她那雙簡單澄澈的眼睛,你的眼中多了許多的精明和警惕。正是這份精明和警惕,提醒了我,你們的不同。”
“我日日與你同床,卻從來沒有沉睡過,所以,那一晚,你所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聽得十分的清晰。”
“很抱歉,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蕭清兒唇邊泛起一陣深邃到無法解開的悲憫,“所以,你選擇毀了我……嗬嗬……”
她原本身姿娟秀的身體陡然間像是被人抽幹了所有的精魂,一邊不停地咳血,一邊腳步踉蹌地往殿外走去。
在經過夏子都身邊的時候,她忽然道:“你還記得師父說給我們聽到那個老人的故事嗎?”
夏子都頷首,“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我便是那個老頭,無論多麼努力,多麼希望,那些銀兩始終都是不屬於我的……”
“而你……”蕭清兒的雙眸忽然發出一陣墨綠色的光芒,直直地望向夏子都,“卻可以輕易將我所想要得到的東西收入懷中!”
就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蕭清兒用盡最後一絲巫術,狠狠地朝著夏子都的心髒射去。
夏子都根本來不及反應,不多時,她便感覺到心口處一陣吃痛,瞳孔陡然間放大,不一會兒便失去知覺,倒在了齊宥宇的懷中。
而蕭清兒也因為用光了那最後的一絲巫術而隨即倒在了地上。那些原本停留在半空之中的金絲蠱則因為主人的消亡而徹底地化為了塵土。
夏子都滿身鮮血,奄奄一息地倒在齊宥宇的懷中,慘白的臉頰上泛起一個恬淡的笑容,一隻手輕柔地撫上齊宥宇的側臉,開口道:“齊宥宇……”
可是她的話還未曾說完,便失去了一切的知覺。
麵對所有的一切都麵不改色的齊宥宇,再也忍不住地大驚失色,他連忙將夏子都抱在懷中,放到床榻之上,聲嘶力竭地吼道:“來人!傳太醫!”
齊宥胤這時也走到床榻邊,看著滿身鮮血的夏子都,忽然間發現了什麼,輕輕上前,伸手撫了撫她的心口之處,然後往裏一探,摸到一塊硬硬的方塊狀的物什。他取出一看,竟然是他們初初相遇時,他送給夏子都的那一塊蓮花圖案的黃玉。
他不由地大喜,隨即對著齊宥宇道:“快!命桑其朵她們去找桑布其,子都還有救!”
錦瑟宮中
桑其朵五個人圍坐在床榻前,桑其雪輕聲開口道:“皇上去雪山已經半個月了,這幾日也該回來了吧?”
“是啊,但願他可以拿到傳說中的雪山白蓮,這樣就可以護住子都的心神了。”
“你們說,子都若是能醒來,究竟是人還是又變回號令天下巫師的白蓮神了啊?”
桑其朵輕輕搖頭,“她與皇上經曆了這麼多,希望這次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幾個人正說著,便看到齊宥宇疾步走進了寢殿中,在看到桑其朵她們幾個之後,將手中的一個錦盒交到桑其朵手中。
桑其朵接過,連忙取出那朵白蓮,隨即施展巫術,將那朵白蓮輕輕化成一滴滴露水,滴入夏子都的口中。
大約一個時辰之後,齊宥胤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走進了錦瑟宮中。
每個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著夏子都的蘇醒。
殿外的天色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可是床上的人卻始終沒有醒來。
齊宥宇緊緊地握著夏子都的纖柔素手,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著她沉睡地十分祥和的臉龐。
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消逝,他的耐心也在慢慢地被消耗殆盡。
他沉著臉,望向桑其朵道:“為何過了這麼久,她還是沒有醒?難道那雪山白蓮沒有用嗎?”
桑其朵也是十分的納悶,不解道:“難道還需要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才能喚醒子都嗎?”
齊宥胤聽了她的話,輕輕開口道:“不如將桑布其找來問一問?”
桑其朵點頭,正打算讓桑其葉去找。
這時,齊宥宇開口道:“來回所消耗的時間太長,不如我自己帶著子都去。”
桑其葉搖了搖尾巴,然後帶著一眾人等,出了麒麟城,往郊外而去。
此時,桑布其正在竹屋外的小院中,一邊種著他鍾愛的花花草草,一邊逗玩著背在身後的齊盛宣。
忽然間,他聽到一陣紛亂的腳步聲,回頭看到齊宥宇他們時,矍鑠的臉上不由地露出一絲了然的笑容,然後望著手中環抱著夏子都的齊宥宇道:“將她放在裏麵的床上吧。”
桑布其說完,緩緩站起身,也隨即跟著走進了竹屋之中。
他越過眾人,走到床前,望著閉著雙眼,睡得十分安然的夏子都,微微歎了一口氣,然後轉頭對著齊宥宇,開口道:“要想讓她蘇醒,還需要取你和齊盛宣的心頭血,你願意嗎?”
齊宥宇想也不想,便點了點頭。
桑布其見此,也就不再廢話,施展巫術,不一會兒,便看到他用一根短而細長的竹管,將取出的兩滴血盛著,然後輕輕地滴在了夏子都臉頰的蓮花之上。
突然間,夏子都的臉頰處散發出一道潔白而柔和的光芒,照亮了竹屋中每個人的臉龐。
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屏息凝神,靜靜地等待著夏子都的蘇醒。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夏子都的睫毛微微地動了動,隨即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齊宥宇陰沉了多日的俊臉也因為夏子都的蘇醒而變得鮮活了起來。
他溫柔地撫摸著她光潔柔亮的臉龐,語氣中竟是化不開的的深情,“子都……”
夏子都望著他微微蹙了蹙眉,眼眸清轉,又看到了一旁的齊宥胤,終於在看到桑布其時才有了反應,“桑老頭,我怎麼會在這裏?他們又是誰?”
夏子都這話一出,除了齊宥宇和桑布其,所有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桑其朵她們幾個麵麵相覷,她脫胎換骨,重獲新生,卻真的徹底忘記了一切。
麒麟今年的雪來得異常的早。混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將清冷和寂寞帶給了世間的萬物。
齊宥宇和夏明淵靜靜地坐在聽雨閣中,各執一杯清茗,望著亭外的雪景。
“夏臣相,小時候的子都是怎樣的?”齊宥宇突然開聲,劃破了空氣中凝結的肅靜。
夏明淵聽了齊宥宇的問題,緩緩望向牆角隨風飄落的一朵紅梅,輕聲道:“也許是因為老臣將她保護的太好,小時候的子都,十分的羞澀,她並不喜歡與人說話,除了桑其朵她們五個,她並沒有多餘的朋友。”
“可是,其實她是一個有很多奇思怪想的孩子,她總喜歡擺弄花花草草,連泥土中的爬蟲蚯蚓,她都很感興趣。”
“種花種草,總免不了要鬆動土壤,她卻總是害怕會傷害到那些小蟲子,所以每次都隻用手,喜歡獨自一個人蹲在牆角泥土邊很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