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那日一大早兒天未亮,丁薇就爬了起來,剁酸菜,拌肉餡,揉麵,累得滿頭大汗才把食材準備完。呂氏和兩個兒媳也都黑著眼圈兒,顯見昨晚都是沒睡實。三人一人端著麵盆,一人端著餡兒盆,一人抱著鹹菜壇子就去了茶鋪子,至於丁老頭兒和丁老大這爺倆根本就住在鋪子沒回來。
丁薇舀了一瓢穀糠兌了些碎爛的白菜葉子,喂了雞鴨,又哄著大寶和福兒吃了半碗粥,末了怎麼想怎麼心裏長了草兒一般,不親眼看看鋪子開張上客,就是安靜不下來。
眼見太陽升到了半空,她實在忍耐不住就把兩個孩子送到隔壁,求相熟的孫奶奶看顧一會兒。
孫奶奶是個精明又勤快的老太太,可惜年輕守寡,親生女兒嫁的遠,平日同丁家走動極多,相處親近。她見薇兒這般,就笑眯眯應了下來。
丁薇也不敢耽誤,大襖都沒披就深一腳淺一腳踩著大雪奔去了茶鋪子。結果遠遠就見到茶鋪子前邊的空地上停了一溜五六輛馬車,她眼睛忍不住就是一亮。待得再走近時候就聽屋子裏傳出二嫂歡快的招呼聲,偶爾還參雜著客人嚷著添包子的聲音,於是心裏更有底了。
她輕手輕腳跑去窗邊想要看看屋裏的情形,可惜窗子被關的太嚴,一絲縫隙也沒有。
丁薇有些失望,正要扭頭回家的時候,旁邊的馬車裏卻是突然傳來一陣咳嗽聲,嘶啞又沉重,聽得她都跟著覺得喘氣困難。她琢磨了一下,到底還是抵不過好奇,上前幾步小聲問道,“請問,還有客人在車裏嗎?鋪子裏拾掇的很幹淨,燒得也暖和,客人要不要下來歇息一會兒?”
那車裏之人沉默良久,末了才有一個清脆的女聲應道,“不必了,我們隻是暫停片刻,買些吃食就上路了。”
“哦,那是我打擾了。”真是自作多情了,丁薇尷尬的吐吐舌頭,還想再說話的時候卻見門裏的老娘好像抻頭往這處張望過來。
她嚇得趕緊拎起裙角就往家跑,慌亂中,根本沒有發現那馬車的窗子不知何時微微打開了一條縫隙,一雙黝黑又清冷的眸光罩在她的背影上,良久都都未曾收回。
冬日的寒風刁鑽又冷冽,順著窗戶縫隙鑽進車廂裏,吹得對麵兒端坐的小丫鬟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她忍不住小聲勸說道,“少爺,您身子沒有好利索,還是不要吹冷風了。”
那窗邊的男子聞言,就慢慢合上了縫隙,轉而掩好身上的裘皮,繼續翻起手邊的書本。原本同樣抻著脖子往外瞧的老管家,見此極力壓下心頭的恐慌,狠狠瞪了小丫鬟一眼,低聲嗬斥道,“沒規矩,主子的事,是你一個奴婢能隨便開口說道的嗎?”
小丫鬟委屈的撅了撅嘴巴,想要反駁兩句,但目光轉向那英俊冷酷的男子時,卻是驟然化成了兩汪春水,又柔又暖,恨不得把男子溺斃在其中才罷休。
老管家暗暗歎氣,真是不知道把這個孫女接來照顧自家少爺是不是錯了。不過既然人已經接來了,少爺如今的行蹤又不好泄露出去,就隻能先將就一段了。
“雲伯,可是有事要說?”正讀書的男子不知為何,突然開口,聲音醇厚低沉,惹得小丫鬟心跳更快,臉色更紅。
老管家卻是被驚得白了臉,勉強解釋道,“老奴沒什麼事,不過是瞧著這裏山清水秀,民風也淳樸,是個隱居的好地方。”
男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敲在窗欞上,目光掃過自己長袍下的雙腿,半晌吩咐道,“既然雲伯喜歡,就在這附近找個地方住下吧。”
“啊,這裏太偏僻了,不如尋個縣城…”小丫鬟下意識就開口反對,老管家卻是一巴掌拍到她手臂上,連身應道,“就聽少爺的,當日那事發生時候就在這附近,那人就是起疑,怕是也想不到我們住在這裏。”
男子淡淡掃了老管家一眼,繼續低頭看起了書。老管家悄悄抹了抹額頭的冷汗,心道好險!自家少爺千軍萬馬陣前縱橫五六年,可真不是那麼容易騙的,以後一定要更加小心才成。不過,想起方才那女子,他又忍不住期盼起來…
丁薇根本不知她方才一番言語為村裏招來個新住戶,從孫奶奶家裏接了侄子大寶和福兒回來就開始盼著太陽落山。許是老天爺也不忍心她太受煎熬,剛剛過了晌午沒多久,呂氏就帶著劉氏和李氏回來了。
婆媳三個嘴巴咧的幾乎都合不上,一進門就大聲嚷道,“薇兒,薇兒,你快出來看看啊,咱家的錢匣子都是塞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