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從來沒有在孟凡幾的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就好像所有的信仰都被推翻，一下失去了方向，茫然無措。
孟凡幾這次真的嚇到了孟凡，以至於他的眼淚停都停不下來，因為他們的靈魂本就是一體，孟凡幾強烈的感情波動第一次真實地傳遞給了孟凡。
那是一種極端絕望的情緒，痛到鑽心剜骨。
“大佬，你還好嗎？”孟凡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孟凡幾的手臂，卻反被後者抓住了胳膊。
俞柯給他的符籙可以隱去他的身形，不過靈魂也是實體，可以觸碰其他人或物，亦可以被觸碰到。
孟凡幾的掌心冰涼，卻出了一層薄汗，扣著孟凡的力道極大。真淳。
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這般近距離挨著孟凡，指尖的顫抖瞞不了人。
“大佬。”孟凡聲音哽咽，他另一隻手搭在孟凡幾抓著他的手上，用力壓了壓，企圖喚回對方的意識，讓那雙無神的眼睛注意到他。
“你說句話。”
孟凡幾垂在臉側的鬢發不知何時被冷汗打濕，貼附在冷玉色的皮膚上，弱化了他的臉部線條，卻透出了幾分頹敗。
唇上的血色褪盡，孟凡幾低著頭，睫毛輕顫，視線聚焦到自己拉著孟凡的那隻手上，隻隱約看到了孟凡的靈魂輪廓，意識卻清醒的明白這是當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孟凡還在。
孟凡還在他身邊。
意識到這一點，他終於得以讓混亂的情緒緩緩平靜下來。
“沒事。”他鬆開抓著孟凡的手，提著手裏的劍轉了身，看向青石座上的女人屍骨，腦中閃過太多畫麵，胸口如同被重錘擊中，剛穩定的情緒毫無預兆地爆發，喉嚨湧上腥甜，登時嗆出一大口血，跪倒在地。
“大佬！”他冷不丁的吐血嚇了孟凡一跳，趕忙隨他蹲下，慌張地詢問他的情況，剛憋下去的眼淚又開始往外冒，就好像在替孟凡幾難受一樣。
他不知道那些石碑上到底寫了些什麼，但孟凡幾的反應太詭異，整個人像丟了魂一樣，短短半刻鍾時間仿佛曆經了一遍生死劫，從這人臉上甚至看不到絲毫生氣。
他深知孟凡幾是個擅長掩飾情緒的人。
他越說沒事，孟凡就越心驚膽戰。
現在看到對方竟被情緒衝擊到吐血的地步，他徹底慌了。
“大佬，你別憋著，你在石碑上看到了什麼，跟我說說行嗎？”孟凡不斷地勸他，“你說出來，我幫你一起想辦法，你別說沒事，都吐血了怎麼可能沒事？要是石碑上有秘密，你說了，我也不會對別人說，我就是想替你想想辦法，你告訴我行嗎？”
他一直不停地說，最後幾乎是在求孟凡幾，“大佬，我求求你，就告訴我吧，你別憋著，告訴我……”
孟凡幾靜靜地聽著孟凡聒噪的勸說，聽著對方哽咽的聲音，沒說話。
那口血吐出來之後，他比方才清醒了一些。
但隻要想到方才看到的那所謂的真相，便覺頭痛欲裂，稍稍想想個中緣由，便要發瘋了去。
他能感覺到孟凡坐在了他身邊，方才被他鬆開的手此時牢牢抓著他的胳膊，有溫涼的液體在半空中垂直下落，墜到他的手背上，再沿著皮膚滑下去，留下一道淺淺的、透明的水痕。Y。U。X。I。
盯著那幾道水痕，孟凡幾竟有些想笑。
他並非無情無感，他明白一個正常人經受了方才的打擊，應是該崩潰、該哭的。
可是，此時看著孟凡的眼淚，他卻覺得那痛苦似乎稍稍減輕了些，變得並非剛知道時那般難以忍受了。
不過這也和他這一生的遭遇有關。
他的成長本就伴隨著常人無法承受的痛苦，石碑上的真相不得不說是個巨大的打擊，但過了那瞬時的剜心之痛，慢慢也就恢複過來了。
想至此，孟凡幾將撐在身側的骨劍放到地上，指節修長的右手尋著孟凡的影子撫上他的臉，摸索著替他擦去眼淚，低啞的聲音仿佛帶著讓人心安的力量。
“孟凡。”他說：“別哭，我沒事。”
【作者有話說：大佬有的時候真的非常溫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