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傾聽聞回稟,並不意外,他已得到了埋在君卿洌身邊細作傳來的消息,今夜旖灩帶著豹營秘密出營。這雙駝峰險絕,登上來略做休整,養精蓄銳,待天亮再趕路也是意料之中。
夜傾勾唇,道:“多等片刻,待他們酒飽飯足,暈暈欲睡時再做突襲。”
很快,夜色下果然便有點點火光和炊煙從峰頂騰起,待得天就要漸轉亮時,夜傾站起身來,沉聲道:“記得,莫傷及公主!”
暗衛們應了,一行人才以極快的速度往峰頂而去。他們到了峰頂,天色才有些蒙蒙亮,遠遠的就見,旖灩一行果然還在休息。背風處他們各自靠著大大的行囊,身上蓋著厚鬥篷,隻有三兩個哨兵在四處巡視著,夜傾目光銳利巡視一圈,極輕易便在一處篝火旁鎖定了那個略顯嬌小的身影。
他雙眸一閃,陡然盛放出光芒來,卻於此時,那豹營巡視的兵勇總算察覺到了不妥,沉喝一聲,“誰?!”
他這一聲喝便像是驚破夜色的炸雷,瞬間便令所有躺著休息的兵勇們一躍而起,抄起手邊兵器,往旖灩的方向聚攏。
果然是訓練有素,反應敏銳,夜傾不待他們聚攏備戰,便手一揮,率先拔出長劍一躍自山石後顯出身影來,其後數百暗衛緊隨而上,寒劍的光芒映的天空一亮。
旖灩已在護衛下退在了隊伍中間,瞧見夜傾她美眸一眯,驚聲道:“天乾軍資要自鬆骨嶺經過,是你有意透露給我中紫,誘我前來!”
夜傾瞧著近在咫尺那張美麗的容顏,見旖灩麵色微白,美眸中然燃燒起的卻全是憤恨,他勾唇而笑,笑意在清冷的容顏上綻放竟是一瞬的俊美無塵,道:“灩兒,朕渴慕灩兒,跟朕到天乾去吧,朕會待你好的。朕的皇後之位,一直為灩兒虛設。”
旖灩聞言冷笑起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夜傾,你口中的對我好,便是如此費盡心機地算計我嗎?!”
夜傾搖頭一笑,道:“灩兒,你我立場不同,兩軍對陣,爾虞我詐,乃是在所難免,你成為我的皇後,我又怎舍得欺你,算計你。”
旖灩卻被氣的麵染赤色,道:“本宮乃天盛太子妃,如何還能成你的皇後!想不到堂堂天乾皇帝,竟是白日說夢之徒!”
夜傾麵色微變,因旖灩那聲天盛太子妃而眸中射出厲芒來,道:“灩兒,朕不在乎!如今情景,灩兒真以為還能回到鳳帝修的身邊嗎?他便不該讓你到此邊關來。”
旖灩揚眉一笑,眯了明眸,道:“不好意思,你不介意,本宮介意,介意的很!”
見此,夜傾也不再多言,隻沉聲道:“動手!”
登時,天乾暗衛們便撲了過來,他們人數明顯要多出兩三倍來,豹子營又是匆忙備戰,自然處於下峰,竟是沒片刻便露出不敵之態來。旖灩見許多兵勇已掛了傷,當下清喝一聲,道:“撤退!”
隨著她一聲令下,眾兵勇便開始向峰頂撤去,夜傾勾唇一笑。這雙駝峰陡峻,自下上來,用了輕功借助於繩子,倒還可行。可如想從此絕壁上縱下,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縱然是他自詡輕功過人,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豹營的兵勇們雖肖勇,武功不錯,但比之他來,卻是遠遠不在一個層次上,如今他們急慌之下往絕壁退去,簡直就是自走絕路。不過夜傾也並未多想,他們已然堵住了下山之路,選擇在此處動手,也是叫旖灩插翅難飛,旖灩一行除了往峰頂退守,也根本無路可走。
夜傾領著人步步緊逼,待將旖灩一行人逼退到絕壁之上,他便不再急於動手,左右在他眼中旖灩等人已是甕中之鱉,無處可逃了。他緊盯著旖灩,道:“灩兒,你們已經無處可走了,到我身邊來吧,莫再做無謂的犧牲和抗爭。”
旖灩卻冷笑,道:“皇上步步緊逼,便不怕我從這裏跳下去嗎?”
夜傾聞言非但未曾色變,反而是笑了起來,道:“灩兒素來懂得進退,屈伸有度,冷靜自持,從來不會做衝動不計後果之事。從這裏跳下去,即便不死,也定要殘疾一生。若然隻為了報複於朕,隻怕朕在灩兒心目中還沒這等分量。到朕身邊來,再伺機逃離,或是等待救援,皆比從此跳下要來的明智,灩兒是不會不明白的。”
夜傾言罷,衝旖灩伸出手來,又道:“到朕身邊來吧,你此刻自行過來,朕可答應你,放他們一條生路!”
旖灩卻驀然揚唇笑了起來,此刻朝陽初升,就掛在她的身後,金光萬丈,自山穀間騰起,將她明麗無雙的麵龐映的更燦若朝霞,豔如海棠,她微歪著螓首,似笑非笑地瞧著夜傾,道:“皇上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憑你還不配本宮以命相搏。不過皇上也太過自信自大,皇上當真以為這世上萬事都能隨你心算,無有遺漏嗎?”
夜傾聽旖灩話中有話,微微擰眉,心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道:“何意?”
旖灩卻驀然輕盈而愉悅的笑了起來,道:“誠如皇上所言,天乾國的這一批輜重糧草如此重要,天乾又怎會如此輕易便叫我中紫窺探到行進路線呢?本宮離營的消息是中紫老將薑酚傳遞的吧?老賊泄露軍情給天乾,害我皇兄重傷,真以為替皇兄抵上三五劍,便可洗脫嫌疑?皇上有意引本宮到此處來,又怎知本宮不是如此,也在以身為餌,引皇上到此呢?”
旖灩言罷,夜傾登時色變,而他尚未反應,旖灩竟是再無多言一句,豁然轉身,她竟是猛然已極快的速度向著山崖的絕壁衝去。她的速度極快,伴著她奔跑,她身後一直背負著的大包袱突然散開。
這包袱包括旖灩在內的所有人身上都背著一個,夜傾原本以為那是旖灩等人為火燒糧草所準備的東西,此刻包袱散開,卻見包袱中竟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放,而變成一個古怪的大袋子,上頭係著數十根繩子,鏈在旖灩的腰腹和手臂間,隨著她奔跑,那繩子拖展開來,像個長長的大口袋,慢慢兜起風,鼓漲起來。
隨之,眨眼間,旖灩竟已到了崖邊兒,她奔跑的速度非但未減,反而更快,接著她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夜傾大驚,本能地追了兩步,而那些豹營的兵勇們卻在旖灩轉身之後,也跟著向四周散開,前頭的兵勇拔劍拒敵,掩護後頭的兵勇學著旖灩的舉動,散開身後包袱往懸下跳去。
夜傾追了兩步,便被孫臣攔下,眼見旖灩消失在峭壁上,他想不明白旖灩這到底在搞什麼明堂,心中又急又憂,又感到一股危險和不安。
伴著兵勇們跳下懸崖,孫臣大喊一聲,“點火!撤!快!”
一聲令下,瞬間留在懸崖上的豹字營兵勇手中已多了引燃的火把,火把向四周的石縫中丟去,不待天乾暗衛們反應,他們丟掉火把便再不和人纏鬥,甚至不顧背後命門暴露,皆是轉身往崖下跳去。
方才夜傾胸有成竹,主意力皆被旖灩吸引,有沉浸在即將得到心中女子的喜悅中,根本沒細細觀察四周,如今卻驀然發覺,這山峰之頂充斥著一股奇怪而刺鼻的味道,倒像是煙花燃起的氣味。那火把丟進石縫,立刻有嘶啦啦,什麼東西被引燃開來的聲音發出。
夜傾見有些暗衛衝向懸崖追敵,而有些則奔向冒火的石縫探查,他猛然雙眸一眯,沉喝一聲,道:“莫追,勿查!離開此處,快!”
他聲音起,人已率先施展輕功向山下奔馳,然他的動作再快,卻還是慢了一步,隻聞那股刺鼻的味道越來越濃,接著砰地一聲巨響,似要震碎大地一般,夜傾隻覺地動山搖,四周瞬間暴起飛沙走石來,火光煙塵中他似乎看到有什麼東西自崖底飛起,接著便隻感五福六髒都依了位置,重重往地上墜落下去。
此刻旖灩手握著滑翔傘的方向杆,正迎著初生的一輪紅日飛翔於山穀之間,耳聞震天的爆炸聲傳來,她回過後望去,隻見方才還壁立千仞,高翹於蒼穹的雙駝峰,此刻已被火藥炸地巨石滾落,煙塵四起,瞬息間似被巨劍挖過,山頂多了一個巨坑。
火藥的分量,她心中有數,這樣的力度,夜傾縱然武功高強,躲避及時,但即便不死,也定重傷難愈,皇帝重傷,豈容天乾不退兵歸國!
滑翔傘無需任何動力,全靠技術掌控飛翔,旖灩匆匆做出此物來,雖帶著豹營兄弟們練習過,然到底不能熟練操縱,更加上這滑翔傘做得也遠不及現代工藝下的精細,若非豹字營的兵勇們輕功皆不弱,旖灩萬不敢出此計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