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過是尋常工地上的一樁小小的人命官司,在燈紅酒綠的大上海,根本就是滄海一粟,沒有任何波瀾,外麵的陽光還是很亮,天還是很藍,行人還是匆匆,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
是婆婆打來的電話,說陸之謙在工地上出事了,縱然已經預料到了,可薑淑桐還是嚇了一跳,婆婆在哭,說老公過世,如今,兒子也走了,她白發人送黑發人,還得了癌症,還有昂貴的藥物費用,如今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薑淑桐隻能勸慰著婆婆,別的話一句都沒說。
婆婆也說了,陸之謙是因為建築工地上的混凝土還沒有幹,他就上去了,頭頂的混凝土跌落,他躲閃不及,從樓上摔了下來!
和顧明城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和別人也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這其中微妙的因果,薑淑桐,她懂。
她隻是沒有對任何人說過。
她也恨陸之謙,恨她總是逼得她走投無路,可是如今他真的死了,婆婆的處境,的確很艱難。
是薑淑桐和婆婆給陸之謙入殮的,去他墓地的那一天,顧明城沒去。
從明麵上,的確沒有他什麼事,而且,他和陸之謙的確沒有深交,他不來正常。
因為陸之謙在海城沒有親人了,所以,把他葬在了上海,墓地價格也不菲,陸之謙有存款,都在婆婆那裏,薑淑桐是陸之謙唯一關係還算得過去的人,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任何親人,甚至,和他曾經一度聯盟的薑雨薇也沒有來,這時候,她生怕和陸之謙摻雜上任何關係。
薑淑桐有一次去見佟太太,話題轉啊轉的,終於轉到這上麵來,佟太太說,這個分包商是明城找的,和明氏集團關係不大,不過聽說這個分包商家裏還有個老母親,所以,顧明城給了他母親二十萬。
這件事,就算是了了。
薑淑桐沒和顧明城聯係,因為害怕聽到任何陸之謙的死和顧明城有關的消息。
顧明城也沒有聯係她。
陸之謙意外死亡的消息很快傳到了上海,徐茂慎也曾打過電話來問候,讓薑淑桐千萬不要多想,其實,原先陸之謙活著的時候,徐茂慎也想過他種種慘烈的結局,不過,沒想到,這個結局這麼快就到來了,來的他都有些吃驚。
薑淑桐說她沒多想,他把自己的一批鋼材給賣了,自己本來就埋怨在心,他也算是惡人有惡報,就是沒想到,他會死的這麼慘,還有,婆婆可憐了,畢竟是一個老人了,身邊一個親人也沒有。
薑淑桐最近心情不好,就想出去走走。
九月末的上海,微風乍起,晚上有些涼意,薑淑桐一個人漫步在黃浦江畔,又去了豫園,最後去了東方明珠。
對東方明珠,她有太多的記憶,和他——
和他有關的日子。
薑淑桐抬頭張望東方明珠的時候,眼睛的餘光看到旁邊也有一個人,似乎在抬頭張望。
偏過頭去,竟然看到了顧明城,而顧明城的目光,也轉向她。
“你怎麼在這?”顧明城隨口問到,因為明氏集團的項目,他一直在上海,還沒回海城。
“心煩,出來看看。東方明珠是標誌性建築嘛。”薑淑桐笑笑,說了一句。
“一起走走吧。”顧明城提議。
薑淑桐沒回答,默認了,走在了顧明城的旁邊。
她的兩隻手在無聊地拍打著,不小心碰了顧明城的手一下,她趕緊觸電般地把手拿開了。
顧明城略詫異了一下,“怕?”
薑淑桐笑笑,“沒有,我隻是很慶幸沒有站在你的對立麵上!”
這句話什麼意思,兩個人已然心照不宣,如果站在他的對立麵上,那她的結局,可能是薑雨薇,被強奸,可能是陸之謙,死相慘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薑淑桐訕笑著,慢慢地走著。
“我這麼做,為了什麼,你不會不懂。陸之謙是我的分包商,我上去檢查的時候,看到了上麵工人的疏忽,混凝土強度不夠,我預料到會發生不好的情況,陸之謙要上去的時候,我推波助瀾,讓他多待一會兒,就這樣!”顧明城輕描淡寫那天的情況。
“別說了。”薑淑桐頭朝著那邊看去,她寧可相信是陸之謙意外身亡,不願意聽見和顧明城有關的話,可他終於還是自己說了。
可是這一切,顧明城肯定早就在計劃了,否則那天不會讓陸之謙當他的分包商,陸之謙傻乎乎的。
薑雨薇是意外,陸之謙還是意外,冥冥之中,這背後有一雙手,在操縱著這一切,那雙手,是顧明城的手,因為那兩個人,都曾經要把薑淑桐逼入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