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雪。
是娘的頭發,白了。她嘴角一扯,胡亂的給大夫人拂著不存在的雪花,輕笑道,“娘,好了。”
有什麼,酸酸的一直哽在喉頭,出不來又下不去。她鼻子發酸,眼睛卻是濕了些。
大夫人見她眼角染了點淚珠兒,這便淡淡的道,“青鸞,你怎麼了?”
鳳七眉毛微蹙,他淺笑著答道,“大夫人莫急,青鸞想是傷口疼得緊了。”說時,他朝著她眨了眨眼。
魚青鸞得了他的眼色,這便笑著一揩眼淚,道,“是啊!九王雖是醫術了得,可他下手沒個輕重。先前在他那兒治手時,就差點兒被他折磨死。這傷可真疼,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她一邊笑,一邊落淚。
大夫人聞言,心中微怔。她坐下身子,急切道,“你說九爺下手很重?”
鳳八古怪的瞧了魚青鸞一眼,他咳嗽兩聲,道,“大夫人多慮了。九王治外傷,從來都是以快聞名。常常都是別人還來不及疼呢,他便已然為人整好了骨。經他的手醫治過的病人,都說他下手極輕。”
“騙人!他那叫極輕?”魚青鸞不可置信。“就是兄弟,也不必這麼這麼昧著良心的讚美一個人罷!他下手是不是重,我會不知道麼?”
這話說著怨氣衝天,擺明就是身受其害。鳳七聞言一笑,他的眼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道,“青鸞的意思是怪本王把你帶去九弟那兒治手了?”
魚青鸞冷冷一哼,卻沒有出聲。
大夫人見她再不說話,這便抿嘴一笑,道,“七爺總也是好意。青鸞又豈會這般不識好歹?隻是九爺在這兒耽擱了好些時間,卻不知道青姣那兒怎麼樣了。若是他再有個好歹,這可卻是如何是好。”
魚青鸞聞言,隻淡淡的一哼。“什麼如何是好!救不活才好!這小子分明就是想要殺了我。死了拉倒……唉喲!”太過激動的下場便是扯痛了傷口,她忍不住哀叫出聲。
“不許胡說!他畢竟是你弟弟!”魚大夫人麵沉似水,冷冷一喝。“再說,你不也捅了他麼?”頓了頓,她又說了句,“以後不許這樣。”
“那他捅到我肚子裏來了,我還不捅回去麼?難道還把劍拔出來,交給他小子讓他再捅我一劍?我可沒那麼好的心性!”當時就想著要原封不動的捅回去了,怎麼她就沒想過直接一劍把他給捅死?
不成!不能就這麼給捅死了。那豈不是太便宜他小子了?起碼也要把他折磨得不成人形才成!這麼一想,她又把個大帥哥七王殿下直接當成了透明人。
七王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她的忽略,這會子竟倒還站在大夫人的身邊陪她說著話。倒卻真像個溫適閑淡的女婿了。
八王始終倚在門口,不曾走開,也沒有進來。
他隻在鳳七跟大夫人說話時,偶爾插下嘴去。大夫人更是數度邀他進屋來坐。可他卻隻笑笑,依舊立在原處。
魚青鸞聽他們說話聽得昏昏欲睡。她頭一點一點的,心裏卻還在盤算該如何才能請鳳九來為大夫人治頭發。
她想要娘親的頭發美若清泉。要魚南風對她刮目相看。要,教那些人瞧瞧,當年的第一美人依舊還是第一美人!
“太不識貨了!”她嘴裏喃喃的道。
鳳七低下頭,輕輕一問,道,“青鸞在說誰不識貨?”
她蹙著眉毛,忍痛翻了個身。人便已是陷入了暈迷。“魚南風,你太不識貨了!”她又道。
這一回,非但鳳七聽清了,就連鳳八跟大夫人也聽清了。大夫人蹙眉道,“這孩子,也不知道為何說自個兒的爹不識貨。”
“不懂得欣賞……總會有人欣賞。”她蒼白的麵色漸漸的染了絲紅暈。嘴裏還一直不停的囈語。
大夫人瞧著不對,她心中一急,趕緊伸出手去探她的額頭。這才發現她居然發燒了!“好燙!怪不得一直說糊話!九王還在不在?他才走了一會子功夫,她便成這樣了!來人!來人!”
酸棗兒早就在廊下候了多時,聽見大夫人叫她,立刻應聲過來。“夫人,何事?”
“快!趕緊去姣人苑找九爺!大小姐一直在說胡話!她發燒了!”說時,她的聲音不住的打顫。
酸棗兒應了聲,急急的朝著姣人苑飛奔而去。
“剛才還神氣活現的,怎麼才一眨眼的功夫,便就又發燒了呢?”大夫人心神不屬,“怪不得九爺給她治了這麼久。原來她竟傷得那麼重。差一點兒小命就沒了。”她說到這兒,又拿了帕子出來揩淚。
鳳七漂亮的嘴唇薄薄一抿。他也很想知道,為什麼昨兒晚上他還恨不能一掌拍死的女子,怎麼才過了一晚,他便像是怕她死,怕得要命了呢?
想到昨兒晚上跟她打的賭,他的眉毛忍不住微微一鎖。若非今兒個魚躍苑這一出搶大夫的戲碼,他還真的想不出來,她為何堅持要招夫為婿。
一個這麼沒有地位,說話毫無份量的大夫人,跟一個昏迷不醒,尚在用最貴的人參續命的弟弟。這樣的她,怎能放心自個兒嫁出去?
這女子,看來那麼的粗枝大葉,雷厲風行。可她的心思,卻比旁人不知要細膩多少倍。
他的手,不自覺的探入懷中。想要取出屬於自個兒的那塊鳳玉。可卻探了一個空。
沒有。
他居然忘了,這玉已然丟了!鳳舞皇子,生來便有隨身鳳玉。此玉便是皇子身份的象征。更是將來要送給自個兒正妃的東西。
可現在,他的鳳玉丟了。他要娶妃,縱是能過得了父皇那一關,娶回府也不會是正妃。
可是他,不想委屈了她。
生平頭一次,他什麼都不想計較的想娶一個女子為妃。可是偏生,鳳玉又丟了!
這事,回去必定要徹查清楚!一定要把鳳玉早日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