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李秋華如此討好,難道是德妃娘娘的容貌而帶來的後遺症?
任清鳳想起德妃那酷似雲娘的容貌,再想起德妃對任清水異常的關注,情同母女,結合雲娘忽然提前生產,她和任清水同日出生,還有她身上的誅顏,那些覺得莫名其妙,無法解釋的謎題,此時似乎都有了解釋。
一切都不用再想了……
雖然還有些不解之處,但是她向來敏銳的直覺已經告訴她,盤旋在她心頭的那個驚人的臆想,是正確的。
她和任清水,或許在出生那一日,就被雲娘掉包了。
怪不得本尊的記憶中,雲娘雖然對她可親,卻總覺少了幾分真實。
任清鳳一直覺得奇怪,以雲娘當時獨寵內院的手段,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怎麼將本尊教養的那般迂腐,膽小,而忍氣吞聲?
現在看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而,李秋華等人也似乎意識到了她和任清水掉包的事件,所以這態度才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身體的某處忽然湧現出莫名的痛感,任清鳳知道這份痛是來自於本尊的意識。
任清鳳不知道今日若是本尊麵對這樣的事情,她會是原諒,還是寬恕,可是她卻是無法原諒,即使當年李秋華是被算計,但依舊不值得原諒。
一個連自個兒的女兒,都認不清的母親,一個連初生嬰兒都護不住的母親,有什麼資格求得她的諒解。
更何況之後,李秋華對她的百般迫害,早已成了死仇,哪裏還能談什麼骨肉之情。
就如同一盆被主人錯放的花,在經曆嚴寒酷冬,折斷枝幹,枯萎之後,主人忽然發現這朵盆花才是自個兒最愛的,此時再想將花收進房中,好生照顧養活,卻隻能搖頭興歎了。
不是隻要主人想,就能養活的,即使一切不是主人的本意,但傷痛已經形成,不是一句弄錯,就能忘卻的。
任清鳳在心中道,不管李秋華是何身份,不管她和本尊是什麼關係,在本尊逝去的那一刻,所有的血脈骨肉之情,就已經隨著本尊煙消雲散了。
此刻,在這具身體中的是她任清鳳,一個和李秋華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人。
而,她的處事原則卻是最清楚不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穿越而來,她所有的記憶都是李秋華的謀害,沒有一絲溫情,她早已犯了自己的底線,可不是一句親生母親就能抵消的。
任清鳳半點認母的打算都沒有,所以依舊淡然冷靜,像是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一般,領著任清雲往西華院而去。
李秋華幾番欲言而至,心中悲喜交加,看著任清鳳的背影,眼中有千言萬語。
任碧波今日心情複雜,任清水和任清鳳的親事讓他一時無法消化,他有些不能接受,本該是天下鳳主的女兒,怎麼就淪落為嫁一個斷了子孫根的紈絝?
但想起德妃容貌之後,再看看李秋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個驚人的臆想在他腦中形成,卻又驚駭異常。
李秋華一直目送任清鳳的身影消失在穿花遊廊的拐角,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轉頭,看著任清流,眼神之中充滿了祈盼,這個兒子最是聰慧,又從未為難過任清鳳,或許……
任清流自然明白李秋華這一眼的含義,可是明白歸明白,他的心中也是無能為力。
這個妹妹可不是會輕易被人影響的人,別說他這些年,對任清鳳隻是溫和,不曾為難,就是他百般維護她,她也不會為他改變自個兒的決定。
他搖了搖頭,無奈的歎息,李秋華一臉的黯然失色。
“去書房說話!”任碧波想到任清鳳可能的真實身份,想到當年的預言,心情卻是與李秋華截然不同,隱隱有些隱藏不住的興奮。
或許天下的鳳主,從來都是任清鳳。
清鳳?
鳳凰?
浴火鳳凰!
越想,任碧波越發覺得就是這麼回事。
進了任碧波的書房,一家三口落座,也不要人伺候,驅趕了下人,隻是關緊門,說話。
“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任碧波第一個開口,說話的時候,先是看了李秋華一眼,然後又將湛然有神的目光落在任清流的身上。
李秋華身子倏地顫抖了一下,眼皮子亦是顫抖了幾下,卻垂了下去,並不出聲。
可任清流瞧著李秋華這副模樣,卻是心頭一緊,他知道,李秋華的心神已亂,這樣子是打算坦白了。
隻是,他一時卻有些矛盾,這事情到底該不該說穿,瞧二妹妹的模樣,根本就沒打算認母,他們虧欠她已經太多,既然她沒有這樣的打算,他們就不該再違背她的心意。
他向來聰慧,看人的目光自然不差,任碧波此時的表情,他瞧著總有些不對,隱隱的似乎透露著什麼,卻沒有他認為的愧疚。
任清流看了李秋華一眼,抿唇不語。
任碧波瞧著這二人不肯開口,臉色就沉了下去:“沒聽見我問話嗎?怎麼不答,有什麼不能說的,非要瞞著我嗎?”
任清流搶在李秋華之前開口,強笑了一下:“也沒什麼瞞著的,父親多慮了。”
話音剛剛落下,任碧波臉色就倏然一沉,一手狠狠地拍著了書桌上,“啪”的一聲,震得書桌上的書本都顫抖了一下,怒道:“沒什麼瞞我的?瞧瞧你們母子的模樣,還敢說沒什麼事情瞞著我,當我是傻子不成?說,還不給我說個明明白白的。”
任清流神情一僵,臉上的強笑就掛不住了,倒是李秋華會讓抬起頭,眸光一閃,低低的笑了一聲,隱隱有些恨意,緩緩地說道:“你想知道麼?我告訴你就是了,省的我一個人難受。”
“母親……”任清流驀然出聲。
“你給我閉嘴。”任碧波驀地抬高聲音,喝斥了任清流,麵色沉怒:“我和你母親說話,哪有你插嘴的餘地?再說了,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說的。”
這態度是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了。
任清流暗自歎息一聲,無奈的閉上眼睛,垂下頭,再不開口。
李秋華瞧著任清流沮喪的模樣,眸子一冷,看向任碧波的目光如刀子般,充滿了怨恨,怒道:“你罵流兒做什麼?他不讓我說,還不是為了你好。哼,事情變成這般,都是你的錯,當年你寵的那個賤人無法無天,什麼事情都敢做,這才有了今日的錯事,你還有臉罵流兒。”
“你……說什麼呢?”被當著兒子麵前削了麵子,任碧波有些惱羞成怒,一張老臉漲紅了起來:“早已經是陳年舊事,她人也沒了,往事如煙,你還提她做什麼?”
“陳年舊事?人都沒了,往事如煙?”李秋華麵上的表情如同冰封,寒意十足的一笑:“任碧波,你倒是會揣著聰明裝糊塗,若是真的是陳年舊事,真的人沒了,往事如煙,你現在問我做什麼?”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麼想的?你也別當我是傻子,今兒個大殿上,咱們都看的清清楚楚,德妃到底是誰,你我心中都心知肚明。”
說到這裏,李秋華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語氣譏諷,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你當年寵她入骨又如何?她還不是隻將你當成了梯子,一個勁的踩著你往上爬?隻是可惜啊,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她費盡心思,也不過落得天牢的下場,也算是老天有眼了”
“嗬嗬……”李秋華笑了幾聲,聲音突然一提:“她怎麼踩你,怎麼拿任府做台階,我都不在乎,她不該存了狼子心思,居然謀算我的孩子……她不該……謀算鳳兒……我的鳳兒……”
想到這些年,任清鳳所受的委屈和苦難,李秋華幾乎說不下去,心中對雲娘的恨,幾乎滅頂,這個蛇蠍賤人,換了孩子之後,故意三番四次惹怒她,這才讓她這麼多年將怨氣發泄在任清鳳的身上,若非如此,她豈會如此容不得任清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