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是愛屋及烏,她卻是恨屋及烏啊!
這個該死的賤人,一定是故意的,她的心是黑的,她就是想讓她親手折磨自個兒的孩子,等真相大白之後,這個賤人定然一臉歡快的欣賞她悔不當初,生不如死的表情。
“你說什麼?”
饒是任碧波心中已經有了猜測,可是此時聽得李秋華如此明明白白說出來,還是勃然變色。
李秋華眸光淡掃,在垂著腦袋,閉著嘴巴的任清流身上一掃而過,又落在神色大變的任碧波身上,一聲冷笑:“我說什麼?我說鳳兒是我的親生女兒,是你曾經最寵愛的雲娘將鳳兒和水……任清水掉了包。”心中有恨,就再也無法坦然的喚任清水為水兒了。
她冷哼一聲,繼續道:“也是,她自個兒攀上了高枝,卻又不能帶著女兒一起共享榮華富貴,又不舍留下女兒受罪,於是想了這麼個好法子。果真是琉璃心肝,瞧瞧這麼多年來,將我們耍的團團轉,還不真的就將她的女兒捧上了天……隻可惜這麼多年,我的鳳兒……”
任碧波神情又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卻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你說……雲娘詐死……將孩子掉包……她是德妃……”
理智上,他自個兒也是這般認為,可是情感上,他卻無法承受,畢竟沒有那個男人能夠忍受自個兒的女人為自個兒戴上綠油油的帽子,即使對方是一國皇帝。
這個男人心如明鏡,此時還做垂死掙紮,不過是為了男人的麵子,李秋華眼中的嘲諷越加的濃重。
任碧波見李秋華的神色,他極為震驚,還在做最後的爭辯:“若是她舍不下孩子……怎麼的,就能放任清雲不管不顧……同是骨肉,這差別也太大了……”
李秋華低低的笑:“相爺,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麼時候?清雲這孩子,不過是她擺脫任府,擺脫老爺的道具,絕對不是她的骨血。”畢竟有了這個男孩,誰還會以為她會詐死——兒子可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說到這裏,李秋華的麵色又變得忿恨起來:“該死的賤人,她的孩子是寶,如眼珠子般疼著,別人的孩子就是草,可以隨意的糟踐。”
想到自個兒的孩子從寶變成草,所受的委屈,想到這些年,自個兒是怎麼親自,或是放縱身邊人作踐她,李秋華的眼淚就“簌簌”往下落。
這一刻,腸子都悔青,真想一頭撞死在牆上才好。
任碧波深深了吸了一口氣,李秋華將話說得如此明白,他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更何況,他早就在心中認定了德妃就是與娘,雖然在大殿之上,隻是看著,並沒有近距離的接觸,可是多年的同床共枕,並不是假的,又怎麼會不認識自個兒的枕邊人。
且,德妃這麼多年來,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連愛用的香都不曾換下。
再加上,她對任清水的各種寵愛,還有當年生產時的各種古怪,以前未曾放在心上,不覺得什麼,今日再回想起來,卻是有跡可循。
他想到太子殿下對任清鳳寵入骨髓的偏愛,想到太子殿下的驚才絕豔,再想到高人那天下鳳主的話,一一都吻合起來。
原來這麼多年,他居然錯將山雞當鳳凰,倒是將真正的鳳凰當成了山雞。
任碧波有些激動,既然如此,他的布局應該做些改變,日後任家應該以清鳳馬首是瞻。
任碧波的感觸自然沒有李秋華來的大,雖然氣很雲娘將兩個女兒掉包,不過怎麼著都還是他的女兒,故而隻是氣憤,卻又因為覺得窺視了天命,而隱隱躊躇滿誌。
抬眸,見李秋華一個勁的掉眼淚,不由得眉頭一蹙,道:“好了,這是大喜事,又什麼好哭的。鳳兒的身世大明,現在又被欽賜為太子妃,這於咱們相府來說,那是天大的幸事,是祖墳冒青煙的喜事,你哭哭啼啼的,傳揚出去,別人還以為我們對皇上賜婚不滿呢。”
李秋華淚眼朦朧,瞪了任碧波一眼:“你就知道算計這些,怎麼不想想這孩子受了多大的委屈……也不知道這一年多來,她是怎麼活下來的,還有臉……好好的一張臉,當初怎麼就……”
“好了,好了,你別再哭哭啼啼了……”任碧波不耐的揮了揮手:“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鳳兒的容貌恢複了,人也回來了,若是你覺得這些年虧欠了這孩子,極力彌補些就是了。”
頓了頓,思忖著:“驗明身份之事,怕是不能。不過,你可以將她認在自個兒的名下,也就是正經的嫡出,以她太子妃的身份,這也不算什麼突兀,別人也不會多想。”
既然雲娘成了德妃,就不能不顧及魯皇的反應,這一年多來,魯皇性情大變,易怒易燥,很喜歡將人拉出無門砍腦袋。
他的女人被魯皇睡了,是苦主,可是魯皇那是魯國的天,這天要變色,他這苦主也隻有乖乖受著的份,所以為今之計,就要做出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粉飾太平下去。
她的鳳兒原本就是正經的嫡出,現在居然要認在她的名下,名不正言不順的,這叫什麼補償?
李秋華的心中非常的不願意,卻也知道此事也隻能如此,心中卻越發的怨恨雲娘,越發怪罪眼前的男人,若不是他惹了那麼個禍水回來,怎麼會有這些事情。
任清流瞧著自個兒的父母自說自話,的確,尋常女子,若是被認在正室名下,自然歡喜,可二妹妹那性子……嗯,任清流不覺得她會樂意。
“這事是不是跟二妹妹商量一下,再做決定?”任清流想了一下:“畢竟二妹妹這麼多年的日子,過的實在是太苦了,心中會有些怨氣,也是正常。”
任碧波卻是看著任清流眉頭一跳,不快道:“她有什麼不願意的?相府的嫡女,有什麼好嫌棄的?當年之事,或許是我和你母親不察,固然有錯,可算起來,也是中了別人的暗算,她身為我們二人的女兒,是嫡親的骨肉,這點應該體諒的。”
任清流卻是搖頭,歎息,一眼不發:顯然一年多平靜的生活,讓父親忘記了任清鳳的強悍,若是個肯體諒,在乎嫡親骨肉的,當初又怎麼會滅掉他的暗衛,將他這個生身父親吊在樹上。
父親若是以為,二妹妹即將成為太子妃,行事就會有所顧忌,那就錯了,瞧今兒個太子殿下對二妹妹的模樣,隻怕比二妹妹更不在乎世俗禮教。
李秋華瞧見任清流眼中的擔憂,想到任清鳳的性子,低低的抽噎起來:“流兒,母親也知道自個兒曾經做的有多錯,也不敢奢望她一下子就能原諒我。我就是想著,這麼多年來,你妹妹她太苦了,我別的也不求,就求她能給個機會,讓我彌補一二,在我閉眼的時候,心中的怨氣能消除一星半點,願意叫我一聲母親……就是到了黃泉,我也心滿意足了。”
任清流默然了許久,才開口:“母親,算了吧,不是做兒子的潑你冷水,二妹妹性子堅韌,認定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你去說,她也不會答應的,她從來就沒將嫡庶之別看在眼中,我們眼中高高在上的嫡出,在她的眼中什麼也不是,所以咱們什麼都不做,就維持現狀吧!”
低沉的聲音落下,他就站起身子,打開書房的們,走了出去,滿腹心思的他,居然沒有注意到,在他跨出門口之時,窗下有一道嬌小的身影如靈貓一般,先他一步,竄入那密密的花叢中,夜色下,幾乎與那紙條融為一體。
看著任清流消失在門前的背影,李秋華先是一呆,須臾,眼淚又滾滾落了下來。
她幾番與任清鳳交手,對任清鳳的性子,又怎麼會一無所知,這般說,不過是心中抱著幻想,此時被任清流毫不留情的戳破,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暗,找不到一絲光亮。
任碧波此時也回到了現實,想到任清鳳的手段,渾身一震,隨即垂目闔眼,也未在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