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4月5日(2 / 2)

“有一天晚上,你爺爺剛被紅衛兵批鬥完,坐飛機,兩個胳膊舉到放不下,翻轉不過來了。有個革委會頭頭的母親腦溢血,需要馬上做手術,可找不到人了。能做手術的人都剛鬥過。那個人就求到你爺爺。前兩個小時,那個人還站在台上對你爺爺拳打腳踢,後兩個小時就跪在你爺爺麵前。結果,你爺爺一句話都沒多說,就去做了。當時,條件那麼簡陋,環境那麼差,萬一這個人的媽媽要是死在手術台上,你爺爺第二天被鬥死都是有可能的。可你爺爺,根本沒有考慮個人的得失,毫不猶豫就去了。

“結果你是看到的。你爺爺活到九十多壽終正寢。那台手術之後,連他的敵人,那些鬥他的人都保護他,而且相當多的一批元老,都因為他而暗中受到照顧和保護,他們等到了平反的一天,以後才有我們這個科的發展、壯大。

“我記得你爺爺跟我說的一段話,這段話,我今天再送給你們,希望你們,放在這裏。”他指了指心。

“醫生和法官和警察一樣,從穿上製服那天起,你就不代表你自己。你是拯救的化身。你不能以自己的好惡選擇病人,你不能以個人的得失衡量生命。喜歡這種長相的人我就救,不喜歡的不救,對我有好處的我救,沒好處的我不救,手術有把握的我救,沒把握的我不救。如果每個醫生都這樣,白大褂就染黑了,你手裏的手術刀就是生死判官筆了。你替人決定了生死,而這不是醫生的職責。醫生要訓練出一種素養,一種本能,就是死的要往活裏拉,活的要往好裏拉。每救活一個人,都是對自己的挑戰。等你見到每一個病患,都能把自己的情感拋在腦後,你就是好醫生。醫生這個職業,與技術關係小,與道德關係大。有技術沒道德,永遠不是合格醫生。”

主任拿出最後一個血塊,說:“該做的我都做了,下麵就看我們運氣好壞了。”

二師兄笑著說:“主任,我兩邊的課都上。你給我上道德課,病患家屬給我上不道德課。我是怕,你今天這刀要是運氣不好,過幾天會被打。到時候技術、道德對醫生都沒用,我們需要的是劉翔的腳。那你肯定跑不過我。”

朱主任信心百倍地說:“人心換人心,四兩換半斤。大家這裏都是肉長的,你對他好,他不會不通情理,99.99%的人都不會不懂感情。 ”“主任你是至死不渝的理想主義者。”“醫生必須是理想主義者。往最好的方向努力,做最壞的打算。我

先走了。”我和二師兄苦笑。

紅柳:我母親眼睛開刀,眼藥水不夠了。問醫生要,醫生來一句:眼藥水護士也不放過呀。開始沒聽明白,後來回過味:意思是醫生早開夠了眼藥水,記到了我媽賬上,但藥水卻沒到我媽手裏,被護士給密下了。

我父親住院,臨出院的時候,問護士要醫生開的藥,護士說沒有,去問醫生,醫生說開過了。拿到醫院的清單,都是名貴藥,回頭找醫生護士,誰都說沒有見。可憐我老爸病老媽糊塗,醫院裏轉悠半天也不知如何是好,隻有空手回家。

好人也有。

二十年前我老媽手洗衣服,衣服裏不知為何有根針,就紮進了老媽左手掌大拇指的骨頭裏,跑到醫院的急診,一個帥氣的年輕醫生, 一邊安慰一邊細心地取出了骨頭裏的斷針。

多少年過去了,一說起手掌的黑痣,她就說是手術的疤痕,連帶著說那個年輕帥氣的醫生人好脾性好技術好。今天又說起他,說他已是那家醫院的副院長。老媽說,看看,技術好人又好,我說他將來會出息,他不當院長誰當?

總覺得大部分的人民還是知好歹的,懂得感恩的,會記住別人的無私的好。

六六:醫生也是大部分人民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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