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王艱難地走到寢房裏、走到皇上床邊,重重地在皇上床前跪下。低低地喚了聲兒:“父皇……”
一出口,聲音便已經帶了哽咽和顫抖。
容菀汐隨著宸王到皇上床前,重重跪下,也哽咽地喚了聲兒:“父皇……”
然而此時的哽咽卻隻是三分真罷了,七分是假的,並未比那些哀哭的人強了多少。她對皇上唯一的感激,隻不過是他將宸王帶到了世上;隻不過是因著他對父親的算計,使得宸王來到了她身邊,與她結為連理。
“父皇……”宸王緩緩地爬到更近的床前去,攥住了皇上的手,又喚了一聲兒:“父皇……”
然而,皇上並未給他任何回應。
宸王好像要叫醒皇上一般,搖著皇上的手道:“父皇……父皇……”
皇上沒有回應,宸王便一聲兒高過一聲兒,將皇上的手搖晃得也更猛烈了些。然而,皇上依舊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反倒是宸王,恍似一個在夢中忽然驚醒的人似的,撕心裂肺地痛呼了一聲兒:“父皇……”終於接受了事實般,撲倒在皇上床邊,低低地嗚咽出聲音來。
容菀汐聽著心內淒然,很想要上前去抱抱他、很想要用自己的溫柔安慰他,然而未免局麵變得混亂,卻也隻能控製著自己,不讓自己上前去。隻是隨著他哭出聲兒來,五分真,五分假。這五分真,全然是出於對他的心疼。
聽得宸王的悲哭,皇貴妃的悲痛被引得有些失控,原本無聲的落淚,漸漸由低低的啜泣、變成了高聲的嚎啕。李忠貴的哭聲也是收不住,邊一下下地重重向皇上叩著頭,邊嗚咽著痛呼著:“皇上……皇上……”
一時,滿屋子的哭聲一聲高過一聲、一聲悲過一聲兒,恍似那一撥撥襲來的巨浪,經久不絕。
過了好一會兒,宸王的哽咽之聲才漸漸弱了,漸漸至於不見。宸王緩緩直起了身子,擦幹了臉上的淚水,起身平靜地吩咐李忠貴,道:“父皇的壽衣、棺槨,可都備好了?”
“早年備了九龍金絲楠木棺,因著陛下的病時好時壞,為圖吉利,並未事先準備壽衣。”李忠貴擦著眼淚兒,哽咽道。
宸王又問道:“陛下駕崩的消息可發出去了?”
李忠貴搖搖頭,道:“不曾。才剛兒……才剛兒……”
才說了幾個字兒,已是情緒失控,淚流不止。但還是強撐著回道:“才剛兒陛下走得太突然,隻是重重喘息了幾下,竟然去了。皇後娘娘忙差奴才去喚太醫,太醫們來了,已是無力回天。不過會這一會兒的功夫,事出突然,皇後娘娘便隻是差奴才派人去稟報殿下。”
宸王點點頭,道:“先吩咐了司衣局,讓他們盡快趕製出一套壽衣來,送到乾清宮去。等下派上幾個穩妥的小太監,將父皇移駕乾清宮。找欽天監卻核算下時辰,算出個吉時來,發喪,讓宮裏的娘娘們、宮外的大臣們都到乾清宮來哭靈。宮裏該布置的也都布置上,除了慈寧宮外,闔宮素縞。至於太後那邊……菀汐,你現在就過去,和緩著告訴皇祖母。”
“是。”容菀汐低低地應了一聲兒。
此時京都城內並非大亂之勢,內憂已除、外患未近,便沒有秘不發喪的必要,還是要將皇上的喪事辦得體體麵麵的,時辰上、禮數上,半點不可差。
宸王吩咐完這一番,便對兩位太醫道:“退下吧,聽著傳喚便是。”
聽了吩咐的人各自領了命去辦事,容菀汐隨著李忠貴一起出去,往慈寧宮去了。漪瀾宮這邊鬧成這樣,估計慈寧宮那邊、宮裏其他妃嬪那邊,已然聽到了響動,已經都猜到了皇上駕崩。
容菀汐快步往慈寧宮走,不多時,剛到慈寧宮門口兒,隻見敬敏急匆匆地跑出來。容菀汐忙問道:“這是怎麼了?姑娘是要去哪兒?”
“給娘娘請安”,敬敏施了一禮,道,“太後暈倒了,奴婢是要去傳太醫。”
“快去吧。”容菀汐聽了,忙吩咐了一聲兒,便快步進宮去了。
不用問也知道,太後這邊,一定已經知道了皇上駕崩之事。不然太後一直以來身子健朗,怎的會忽然暈倒?
此時,宮裏的奴才們都跪在宮門口兒,低聲哽咽著,抹著眼淚兒。見此,容菀汐便更能知道消息已經傳過來了。這麼個情況,自然也不用等著通傳。房門虛掩著,便隻是在門口兒喚了聲:“嬤嬤,我是太子妃,可否方便進去?”
聲音剛落下,裏麵便傳來了一陣急急的腳步聲,薄嬤嬤忙給容菀汐開了門,施禮道:“娘娘快請進。”
“嬤嬤免禮……”容菀汐急匆匆往寢房走,隨口吩咐道,邊說道,“在門口兒遇見了敬敏,敬敏說皇祖母暈倒了。是怎麼回事兒?可有大礙?”
薄嬤嬤哽咽道:“都是奴婢多嘴,聽自禦膳房裏回來的小奴婢說,漪瀾宮那邊哭聲震天、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急匆匆地進宮來,便知道怕是皇上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