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二章:後冠之重(2 / 2)

心裏沒有便是沒有,弄這些虛情假意,有什麼趣兒呢……聽著這些虛情假意的話、看著這些迫於情勢而不得不給她的賞賜,容菀汐但覺得呼吸沉重、難受得無以複加。

先前她以為,他們已經坦誠相見了,可現如今呢……他們又回到了最開始之時那般做給人看的、做給對方看的,表麵的恩愛和氣。

初夏和知秋忙著查看皇上賞賜的東西,並未發現容菀汐有什麼異常。皇上賞賜的,除了一身鳳袍鳳冠之外,也不過是一些上好的首飾,還有一些上好的筆墨紙硯而已,沒什麼奇特的。

倆丫頭看了一番,發現沒什麼好玩兒的東西,便去看鳳袍。將大紅的繡著金絲凰的鳳袍抻開了,不約而同地一齊笑道:“小姐,快來試一試啊!”

容菀汐見她們兩人興致高,不願意讓自己心裏的思量壞了這喜慶的氣氛,便也笑著到長鏡前來,由著倆丫頭服侍著,將鳳袍穿在了身上。

“小姐,真合身兒呢,一看就是專為小姐做的!陛下可真有心呢!”初夏笑道。

容菀汐看著這鳳袍這般合體,心內不免也有些詫異。秦穎月雖是和她差不多高,但兩人的身段兒卻是不同,秦穎月的肩膀略寬些、胸前更豐滿些,那蜂腰卻是細得不應一握、臀布也要比她圓潤挺翹。若是以秦穎月的身量、或是折了她們兩人的身量之中來做,這鳳袍她穿著,定然不能這般合身。

難道他並無什麼猶豫,而一直都想要封她做皇後?那麼這連日來的疏遠,卻是為何?

容菀汐真有些想不通……

但此時鳳袍加身,看著長鏡中的自己,卻也無暇多想。

長鏡中映著的,還是這一身大紅,然而厚重的金絲凰縈繞其上,與出嫁之日的嫁衣,又是大為不同。穿著這一身鳳袍,心裏,驀然生出濃烈的莊重感。

不似出嫁之日的那般不情不願,而是……心潮澎湃。

她願意做他的正妻,與他攜手此生、與他死而同穴。

不管她這正妻之位最初是怎麼來的、如今是因何故而延續,此刻,她忽然意識到,她看重這個身份,就如看重他的心一樣。

隻有作為他的正妻,她才能與他並肩而立。不管他愛也好、不愛也罷,今生裏、青史上,他們的名字,都將緊緊拴在一起。

一番心潮激越之後,容菀汐卻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憐,忽然覺得,自己已經和她所讀過的、曆朝曆代裏所有無法得到夫君真心的皇後一樣,可悲可歎。明明知道他心裏真正愛的人不是她、明明知道他封她為後隻是為了臉麵,卻還是要牢牢抓著後位不放,不能給自己最後的體麵和瀟灑。

明明知道,她能得到的就隻是位份,卻還是在癡心妄想著,隻要守在宮裏、守住了這位份,終有一天,會得到他的心。

可那麼多可憐之人,哪一個真的成功了呢?哪怕如同當今太皇太後一般,能從皇後做到太後、再做到太皇太後,一輩子始終做這未央宮裏最尊貴的女人,又能如何呢?在自己丈夫離開人世的那一刻,都沒能成為他心裏最深的眷戀,這一世,豈不是白活?

初夏和知秋服侍著容菀汐上了鳳冠,容菀汐依舊怔怔地看著。看著在長鏡中飛舞的金凰、看著她頭頂厚重的雙鳳翊龍冠,那環抱著的雙鳳口中的紅瑪瑙,鮮紅欲滴,恍似泣血……

容菀汐深吸一口氣,穩穩地端站著,纖細的脖頸挺得筆直,撐起了頭上那厚重的金冠。想著這便是她能與他並肩而立的、明著的仰仗,但覺不管這鳳冠有多重,她都撐得起。即便再沉、再累,她也不能低頭。

如若不慎使得這鳳冠掉了,如此重冠,十有八九會折斷她的脖頸、帶走她的頭顱。

所以她,不能彎腰低頭、不能輸。

但即便輸了,她也絕不會因此刻這般固執地貪戀而後悔。

想要什麼,便要拚盡全力去爭取,這才能雖敗無憾、縱死無悔。

她要的,是和他並肩而立,執手連心。

……

霜露閣中,小桃一路快步走回,見夏果沒在屋裏,便忙低聲稟報道:“主子,外頭都傳開了,說皇上要封容氏做皇後,鳳袍鳳冠都已經送到漪瀾宮去了,才剛的事兒。”

秦穎月放下手中的《謀論》,抓了一把小桃剛端進來的瓜子兒,邊剝著一個瓜子皮兒,邊悠然笑道:“有什麼可驚訝的?這不是注定的事兒?容菀汐一路從宸王正妃、做到宸親王正妃、再到太子正妃,如今太子登基,她自然是皇後。”

看秦穎月這般悠然的樣子,好像完全不因容菀汐做皇後而有什麼不滿似的,小桃也不好再說什麼,隻得施了一禮,算做失言的賠罪,退到秦穎月身後陪著去了。

秦穎月將這粒瓜子仁兒剝了出來,緩緩放入朱唇丹口中,眼眸卻是慢慢兒緊斂起來,從那微眯著的眼縫兒中,透出了凶狠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