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夜好好的月兒,哪想天將亮時,竟下了雨來。雨越下越大,分不清是夜是早。再是著急趕路,也不會冒雨出行,眾人隻得再多留一日。南宮夢身體已恢複大半,已與眾人約定次日同行。
阮輕雲見柳長吉、付君可二人神色有異,便私下叫過柳長吉來問,聽柳長吉講完,阮輕雲早笑得花枝亂顫,道:“緣分之事,不得不信,也無可奈何。”柳長吉再問,阮輕雲隻是說讓其順其自然,柳長吉隻好作罷。
雨下了一天,門也出不得,眾人都是自尋事來消遣,吃過晚飯,武安平留在前院,與父親下棋。楚河漢界幾番廝殺,武昭陽竟直落三局,待要重整棋盤,忽聽雨聲中,吱呀門響,有人推了院門而入。武安平起身,來人已推開門大步進了屋,沉聲一喚:“昭陽兄。”
來人早被雨水淋得濕透,青色衣服被浸成黑褐色,自大腿向下,全是泥巴,他身後還背著一個全身都是泥巴的人。武安平認得出他,正是刑部侍郎‘鐵爪隼’關鷹,隻憑那碩大的鷹鉤鼻便錯不了,隻是不曾見他這般狼狽模樣。武安平趕緊上前,扶過他背上的人,見那人是個中年男子,圓臉微須,麵色鐵青,緊閉了雙眼,呼吸散亂。關鷹拂去麵上雨水,掃了一眼武安平。縱是這一眼,也看得武安平心中一寒,如覺夜半惡林中有群狼窺視一般。好在關鷹旋即轉頭向了武昭陽,問武昭陽道:“昭陽兄,家中可有外人?”武昭陽早已掩上屋門,道:“都是犬子朋友。”關鷹點點頭,沉聲道:“今日我二人要在昭陽兄處避雨,明日一早便走。”關鷹的一字一句,聲音如鐵片在砂石上用力摩擦一般刺耳。武昭陽看了看二人模樣,沉聲道:“關兄應知我早已退隱江湖,是非恩怨,我已不便再插手。”關鷹炯炯雙目看著武昭陽,道:“我二人一路小心,隱了行蹤,今日來此定無人知曉,不會給武兄惹上麻煩。”武昭陽點點頭,道:“那你們二人就偏室歇息吧,後院人多口雜,不便去了。”關鷹點點頭,便同武安平一起,將那不省人事的圓臉中年人扶進了偏室,關鷹將他輕輕放平在床上躺了。偏室是武昭陽的書房,一小床,一桌,一太師椅,架上全是書籍。關鷹四周打量一眼,道:“你這烈火般性子也能靜得下來,難得難得。”武昭陽笑而不語。武安平打來一盆熱水,關鷹接了,先去床前,小心的給那中年男子擦了臉,再拿條薄毯給他蓋了,守了一會,見那中年男子睡得沉,才起身出屋。到了堂屋,武昭陽早沏了一大壺差,擺好三隻杯子。
武昭陽一言不發,先是關鷹開口,道:“你我已有十多年未見了。你在鄂州之時,我也曾去你家中拜訪,然每次都吃了閉門羹。”武昭陽笑道:“你若如今日一般硬闖,我便躲不開了。”關鷹也笑,飲了一口茶,道:“好茶!”武昭陽聽了,笑道:“水是深泉水,茶卻是普通。”關鷹又細細飲了一口,道:“也是,心情若好,澀也是香,心中不暢,甜也成膩。”說罷歎了口氣,道:“十多年前羨慕你快意江湖,灑脫任性,如今十多年後,見你這般安閑自在,更是羨慕。想我這一生碌碌無功,終日勞神費力,著實差你太多。”武昭陽微微一笑道:“關捕頭說笑了,如要討清閑,多過來喝茶便是。”關鷹微笑點頭。忽又問武昭陽道:“武兄能否於成都替我尋一個可靠之人?”武昭陽問道:“所為何事?”關鷹道:“想找個信得過的鏢師,將我帶來之人悄悄送出成都。你知我這麵相,遮得再嚴,也如禿子頭上的虱子,太過招人眼目。”武昭陽沉思片刻,道:“成都有家蜀興鏢局,總鏢頭羅平與我相熟,此人處事謹慎,為人守信,口風也緊,更具一身好武藝,可擔關兄所托。”關鷹聽了點頭,道:“得武鏢頭如此讚許,定然不錯。”忽聽一旁武安平道:“何必外麵尋人,在下便是鏢頭,在下也可擔關前輩所托,如此緊要之事,還是自家人放心。”武昭陽,關鷹一聽,都是一驚。武昭陽先低喝:“安平不可放肆!”關鷹卻是撫掌笑道:“好!好!虎父無犬子,果然不錯。”轉而的麵上一寒,正色道:“然此事非同小可,不容有一絲疏忽,若出一絲差露,我承受不起,你也脫不了幹係,武鏢頭要三思啊。”武安平盯了關鷹朗聲道:“我武安平豈是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我說得出,隻因我自知做得到。”關鷹重新打量了他一番,點點頭,問道:“若是此行有失?”武安平道:“在下以性命擔保,定萬無一失。”武昭陽上前一步,對關鷹道:“關兄可否先回避片刻,我們夫子有話要說。”關鷹笑了點點頭,自去偏室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