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的冬天,寒風中夾雜著令人窒息的悲傷。
林君醒來之後異常沉默,他和何娜見過一麵,寥寥數語,過往事悉數化為雲煙。
“恨我嗎?”何娜眼睛紅腫,想來在此之前不知哭了多少次。
林君陷入長時間的沉默裏,靜靜的望著天花板,房間寂靜無比,良久後,他聲音嘶啞:“……欠你的,我還了,但楚諾不欠。”
何娜下意識笑了笑,那笑不知道是在嘲笑他,還是在自我解嘲:“直到現在,你還護著她。”
奇異的是,林君忍著疼痛,牽強的勾起唇角,他在笑,但看向何娜的眼神卻溢滿了寒霜:“你已經是非觀扭曲了,我和你的事情與她無關,以後要報複可以直接來找我。”
何娜神情絕望,聲音更是近乎咬牙切齒:“我之所以會這樣,全都是因為我愛你。”
說這話時,何娜眼中水光盈動,但卻挺直了脊背,似乎不願意因此被擊垮。
“很好,從今天開始,你可以學習如何遺忘我。”林君似乎累了,疲憊的閉上眼睛,聲音堪比最低沉的耳語:“離開這個房間之後,你我最好不要再相見。”
何娜身體瞬間變得異常僵硬,她呆呆的站在房間裏,林君閉合的眼眸,宣示著將她徹底的剝離出他的世界。
他累了,無力再跟她糾纏下去,這一次他連最後一絲“親情”也舍棄了。
他的決絕,讓何娜無言繼續訴說。
她原本還在想,等他想來,等她見到他之後,她會握著他的手,對他說:“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爭吵了,我不再纏著你,我隻希望在你住院期間,我可以留在你身邊照顧你。”
她連愛都不敢再奢望,她如此小心翼翼的藏匿著自己的心,她飽含被他拒絕的勇氣醞釀了許久的話語,最終敵不過他的漠然。
她敗了,她終於意識到她徹底的失去了他。也許,這個男人,她從未得到過他,她得到的隻是過往傷害和一場沉陷在夢境裏的幻覺。
何娜不知何時離開了,她的眼中芳華盡落,隻餘下半世悲涼。
醫院走廊裏,何娜和楚諾、艾青擦肩而過,但她陷入悲傷裏,未曾察覺到她們的存在。
艾青回眸望去,想起初見何娜時的情景,少女朝林君豎起中指,驕傲無比的謾罵林君是賤種。
當何娜謾罵林君的時候,心裏是否裝滿了絕望?那個被她極力壓抑的自己是否正躲在靈魂裏麵哭?
但錯了,終究還是錯了。
何娜離開了,很多年後,艾青做為內閣成員,跟隨楚諾途經加拿大,她們利用難得悠閑的下午時間漫步街頭時,艾青看到了何娜。
多年後,她依然記得何娜的模樣,但她早已褪去了猖狂,牽著自己的女兒走在大街上,唇角帶著宜家笑容。
盛夏天,淡綠色的紗巾從脖子處垂落,緩緩飄蕩。
艾青知道紗巾下藏匿著什麼,楚諾也知道。轉身看向楚諾時,楚諾笑容淡淡,那時候何娜在她眼中早已成為了過往雲煙。
“這些年來,你一直沒有問過雲蕭,那天何娜離開醫院後,他都對何娜做過什麼嗎?”她以為何娜已經銷聲匿跡了。
“無需問,他對我一向很縱容。”模棱兩可的話,聽在耳中卻令人覺得溫情彌漫。
但那已經是多年後的事情了,那天何娜從醫院離開,楚諾腳步未曾遲疑走進林君的病房,而艾青雙手插在口袋裏,看著醫院花園。
她們正行走在青春的傷口上,長久駐足,任由悲喜淩虐歲月,但卻無力自拔。
同樣是16歲那年,艾青在一個春暖花開的早晨裏,被她的竹馬牽著手肆意狂奔。
暖風卷著他們的笑聲一路飄遠,艾青確信,那是一個被風追逐的年代。
那時候的他們宛如這世上最調皮,不知人間愁苦滋味的孩童一般,好像隻要他願意娶她,她就可以立刻抱著鮮花嫁給他。
塵世男女的過往,少男少女時代的回憶,總能莫名開心,然後莫名失落。天再黑,隻要有他跟在她身邊奔跑,她就不會累,也不會感到害怕。
年輕人有著年輕人的倔強,他們沉迷於過去,卻懼怕失去。
看著病房方向,艾青笑了,她知道這條道路,楚諾並不會走的很孤單,至少身為朋友,她會陪她一同走下去……
上午11點,陽光照在艾青身上,她閉上眼睛,覺得很溫暖,精神有些慵懶和鬆懈。
?????
再相見,相對無言,但彼此都在和煦微笑著,那樣的笑容夾雜著萬千諸事裏所以顯得格外雲淡風輕。
楚諾對林君說:“我欠了你。”
“不,你不欠我。”林君平心靜氣道:“這本來是我和何娜之間的恩怨,與你無關,但卻把你牽扯進來,我感到很抱歉。”
過了一會兒,楚諾問他:“你覺得現如今發生的一切,隻是宿命安排嗎?”
林君臉色竟比之前還要蒼白,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些什麼,如此過了幾秒鍾,方才艱澀道:“……你知道了?”
是的,楚諾知道了,她說過出於對朋友的尊重,她不會調查朋友的過往,但她不調查,那天在咖啡廳裏,何娜卻把一切都告訴給了楚諾。
曾經,因為何娜的高傲和輕蔑態度,林君心生惱怒。他們都不是聖人,所以有著塵世男女應有的矛盾衝突和變相報複。
林君容貌本身就是很多女生的致命傷,所以當他故意讓何娜愛上他,情人間該做的事情全都做過一遍之後,林君拋棄了她。
林君曾經對楚諾說過,他有自己的劣質根,他也曾錯過,他也曾欠過人。他欠的那個人其實就是何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