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腿在走路的時候有些顫顫巍巍,速度也極慢。一路上,她的眼淚就那樣不由自主的往外流,經過她身邊的三三兩兩的宮女太監都對她指指點點,她的心中突然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死,她不怕,但是像這樣的活著,似乎比死更難。
人一旦有了輕生的念頭,便會覺得這個世界再沒有任何光明。此時的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夕陽的餘暉將天邊暈染成暗紅色,如同她額頭上已經幹涸的血跡。原來紅色也可以那麼殘忍那麼美。
不知道在路上走了多久,終於在太陽完全下山之前,她還是回到了禦奴宮。剛一進門,一個宮女早已在她房內等她,看到她回來了,立刻站起身來道:“你可算回來了,我聽香玉說你幫她送衣服去麗悠宮了,怎麼去了那麼久?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這裏還有皇上的衣服要送到龍佑宮去呢。真是的,你有容妃娘娘照應著,就讓她把你調去別的宮吧,在這裏你隻會連累我們大家夥兒。”
“對不起,因為有點事耽擱了些時間。”強忍著眼淚,蒼西西隻能無力的道歉。
那宮女一聽這話,旋即眼珠一轉道:“什麼事?你可真行,難道李妃娘娘也同容妃娘娘一樣留你用晚膳了?不過你額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春豔,沒事,不小心摔的。這些是要送去龍佑宮的衣服嗎?”蒼西西閃躲著那個宮女春豔的問題,目光落在她身邊桌子上那個紅漆木托盤的明黃龍袍上。
“是啊,趕緊送去吧,現在已經晚了,趕明兒李公公責怪下來,你可得全擔著。”春豔白了蒼西西一眼,然後起身朝門口走去。
春豔一走,蒼西西便跌坐在椅子上。她強忍著腳上的疼痛,將鞋子脫了,看到整個鞋底都沒腳底浸出來的血染紅了。那些包著腳的白布與血肉粘在一起,輕輕一扯便是錐心的疼痛遍布全身。
咬了咬牙,慢慢的將那些白布拆了,然後又踮起腳尖走到床邊,從床頭的矮櫃抽屜裏拿出一段幹淨的棉布輕輕包好腳,接著又換了雙幹淨的鞋子穿好。做完這一切,她的額頭和身上全部都是汗水。
強忍著疼痛走到外麵打了點清水,然後將臉洗淨,額頭上的傷口已經幹成了一小塊血紅的疤痕,與她臉色的蒼白行成鮮明的對比。簡單的梳了一下頭發,再換了身幹幹淨淨的粗等宮裝,她深深的歎了口氣,將又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強壓下去,端著那個木托盤出門往龍佑宮走去。
此時的天已經完全暗了,皎潔的月亮掛在天邊靜靜凝視著這浩瀚蒼穹中的一切,繁星早已不知去向何方,整個夜空是那樣的朦朧而傷感。
龍佑宮位於整個皇宮的東邊正殿,與位於西北邊的禦奴宮有相當一段距離。蒼西西這一路走得極其艱辛,疼痛讓她整個身體都不斷顫抖,但是隻要一想到或許去龍佑宮能見到玄夜,她便能咬牙忍住那疼。
自從她被那一道聖旨貶為下等宮女後,她便沒有再見過玄夜一麵。她曾經想,或許這便是玄夜對她當初的背叛的懲罰,如果是那樣,她願意承受。隻是她一想到整個被受牽連的林府,她便覺得玄夜這樣的懲罰過重了一些,畢竟林府是沒有錯的不是嗎?她必須要跟玄夜將事情說清楚,讓無辜的林府的人得到赦免。
清冷的月光將她瘦弱的身影拉得纖長。
昏暗的宮燈將無邊的黑暗慢慢點燃,轉瞬又熄滅。
牙關緊咬,顧不得那許多的疼痛與冰寒的來襲,蒼西西一臉的堅強,她的心底隻有一個聲音在一直支持著她“或許這件事與玄夜無關,或許這中間還有她不知道的理由或者事情存在,玄夜他不會是那樣的人,他不會的……”
僥幸也好,自欺欺人也罷,她始終還是幻想著,玄夜還是從前的玄夜,他是仁慈的,他是大度的。他的胸襟能納百川,他的氣度能吞山河。
或者,隻要玄夜願意放林府一條生路,她願意用一生來償還她欠她的債,而事實她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不是嗎?
腦海中思維千回百轉,龍佑宮眨眼就到了眼前。
看著威嚴金色的宮殿,蒼西西隻覺得有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宮門外兩個太監立在門口值當,看到蒼西西走過來,立刻攔下道:“有何要事?”
“兩位公公,我是禦奴宮的宮女蒼西西,是來給皇上送洗淨的衣服的。”蒼西西小聲的回道,順便伸手將自己的腰牌遞給了其中一個太監。
那太監接過腰牌,又看了幾眼蒼西西,然後道:“進去吧,將衣服交給李公公即可了,切莫打擾到皇上。”
“是。”微微彎腰行禮,蒼西西拿回腰牌往裏麵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