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文學作家思想轉型的曆史必然性 第四節規範整合的完結:中國現代文學價值觀的最終確立
魯迅等"五四"文學精英加入了"左聯",與"左聯"接納魯迅等"五四"文學精英,應該說這是一個雙贏的結局。因為魯迅等新文學作家借加入"左聯"的機會,徹底擺脫了"五四"後期的精神苦悶,井尋找到了新的思想增長點,而"左聯"則因魯迅等人的加盟,使得自己完全獲得了精英文化的社會表現形態。兩者合二而一的最後結局,使中國現代進步作家以一個強大的群體聲音,形成了一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的話語時代。
"左聯"並不是一個純粹文學意義上的社團組織,而是中國無產階級在文學領域中傳播自己政治意識形態的一個"鬥爭機關"。當它的成員初步完成了思想意識的規範整合之後,"左聯"內部在涉及文學與政治之間關係的幾乎所有重大問題上,都達成了基本一致的思想共識。"左聯"組織以鮮明的政治態度,向社會公開宣稱自己政治功利主義的文學主張:"我們--普羅列塔利亞--的隊伍正向著萬惡的資本主義社會進攻!我們要從資產階級手裏奪取政權,我們要從資產階級手裏奪取生產機關!我們更要把這些實際的鬥爭和我們階級的意識反映到藝術上去,摧毀資產階級的藝術!"當然,"左聯"成員也清醒地意識到:"我們的鬥爭,是流血的鬥爭。我們的生命,是冒著極大的危險。"從這些鏗鏘有力且火藥味十足的文字詞彙中,我們所感受到的不僅是左翼革命作家對於無產階級政治革命理想的虔誠信念,而且也十分直率地表露出了他們渴求參與現實"戰鬥"的主觀願望和創作衝動。如果我們以平和的閱讀心態進入30年代左翼革命文學的話語體係,僅憑直觀感覺便能發現在文學從屬於政治觀念的支配下,左翼作家所使用的關鍵性詞語都發生了觀念上的明顯變化:"階級性"淘汰了"人性","我們"取代了"我"--個體形象的階級群體化特征和藝術典型化意義,直接構成了左翼革命文學與"五四"新文學完全不同的審美價值取向。正是從關注社會大多數人的人性(主要體現為是被剝削與被壓迫者的政治權利和生存權利)立場出發,左翼作家堅信"階級性"是"人性"的合理發展,是"人性"的最高體現與千古永恒的價值準則,因此他們以前所未有的政治激情與極度亢奮的精神狀態,由衷地表達了他們"與人奮鬥"的政治理想和奮發向上的樂觀情緒。為了實現這一崇高的政治信仰,"左聯"還要求它的成員,必須以深刻的政治眼光和正確的階級立場,去真實地反映中國現實社會生活的本質特征--不但要揭示"資本主義的崩潰"與"地主階級的崩潰"的曆史必然趨勢,同時還"必須描寫農村經濟的動搖和變化"以及工農革命運動的興起;不僅要生動而藝術地再現現實生活中"人"與"人"之間的階級對立與階級鬥爭,而且還要形象化地描述無產階級政治革命的未來美好前景。在左翼革命作家的藝術思維中,文學的社會價值隻有經過現實階級鬥爭"血與火"的洗禮才會得以實現,藝術創作的生命樂趣也隻有在充滿著政治理想主義的青春激情中才會具有實際的意義。正是基於這樣一種藝術思維方式,30年代的中國現代文學漸漸褪去了個人主義的喜怒哀樂情調,逐漸加重了它時代政治使命感的主觀戰鬥色彩。從此以後,中國現代作家已不再是作為文學創作上獨立自為的個體存在,而是集體轉變成了被剝削者、被壓迫者的意識形態代表以及無產階級革命的先鋒戰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