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笙無奈,終究沒拗過柳嬤嬤,同意帶她去沙棘,她特意讓人準備了一輛馬車,墊了厚厚的墊子,這樣至少可以讓柳嬤嬤好受些。
第二天易千城與連笙出發回沙棘,連家所有人都出來相送,除了重傷在身的連祁。
連笙的目光掃過桑夫人與連絲恬,覺得有些諷刺,她出嫁的時候,都沒見她們來送過,如今為了巴結易千城,眼巴巴地趕來送。
連笙沒什麼與他們說的,她的目光落在潁東的城門上,心中有幾分悵惘。這座城迎接了她的出生,也改變了她的命運,但是最後,她卻不屬於這裏。
一個衛兵策馬過來,遞給了易千城一張紙條。
易千城打開,嘴角露了一絲笑意。這麼快天下就易主了啊,新皇竟然是二皇子殿下,看來也是個有手段的人,隻不過如今的皇室,在他眼裏還真的什麼都不是。
紙條上清晰地寫了,浣水城主擁立新君登基。
浣水一想愛好和平,保持中立,這次卻一反常態支持二皇子登基,此事必有蹊蹺。但是易千城這個時候卻沒法再去想浣水與皇室之間有哪些齟齬,當務之急是打下內亂的封幕。
早晨的風還有些涼意,易千城回頭去看連笙。連笙恰好收回看城門的眼神,她對上易千城的眼睛,出乎意料地平靜,拉上了馬車的簾子。易千城無端有幾分失落。
“將軍,該出發了。”
易千城點點頭,他在潁東留了少許兵,還將親衛首領方牧留下,想來以連城主的膽子,翻不出什麼浪。昨日傅儀先生對他言:“潁東唯一有膽量又有本事的人,就是大公子連祁。但是將軍不必擔心,大公子顧及夫人,萬萬不敢做出什麼事。”這也是當初他極力規勸易千城娶連笙的緣由之一。
易千城聽了卻並不開心,冷著臉,許久都沒有說話。
人群後傳來幾聲紛亂的聲音,連笙道,“惜玉你去看看,發生了何事?”
惜玉點頭下了馬車,一眼就看到了連祁。他的臉色仍然不好,坐在一頂轎子中,也不知這麼遠的路,他疼得多厲害還堅持要過來。
他衝惜玉點點頭,“你家姑娘呢?”
惜玉有些緊張,不敢直視他的眼,忙道,“姑娘在馬車內!奴婢去幫公子請姑娘。”
連笙得知哥哥來了,趕緊下了馬車。他坐在轎子中,玉冠額帶,腿上蓋了很厚的一層毯子。
“哥哥,你怎麼來了?你的身體要緊嗎?”
“阿笙,我來送送你。”今日一別,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連笙心裏也被離愁別緒占滿,她怕哥哥擔心,露了一個笑:“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哥哥你也是啊,要盡快好起來。”
連祁點點頭,不帶情緒地朝易千城的方向看了一眼。他道,“阿笙,倘若你受了委屈,一定要給哥哥說。”連笙點點頭,連祁壓低聲音,“好好活著。”等我,等我強大起來,你很快就能離開沙棘,離開易千城了。
連笙以為哥哥是讓自己在沙棘活得開心幸福,道,“我會的。”
“夫人,將軍說出發了。”一個士兵對連笙說,連笙看過去大軍前方,易千城別開了臉。
“哥哥,那我走了。”她回到馬車上,到底還是悶悶不樂。
連祁看著易千城的隨行大軍慢慢遠去,眼神漸冷。他要記住這一刻,這是他人生中活得最屈辱最窩囊的一刻,因為他不夠強大,因為不能讓這座城和連家的人覆滅,他不得不親眼看著連笙離開。
但是總有一天,他要親自將她接回來。
易千城的肩傷隱隱作疼,但這點疼痛他向來不放在眼中。行進了一段路,他策馬往隊伍後方走,連笙的馬車就在那裏。
看見他撩開馬車簾子進來,兩個婢女趕緊行禮。綠兒和惜玉麵麵相覷了一會兒,惜玉扯扯綠兒的衣袖,將她拉下了馬車。
“姑娘,奴婢們先告退了。”惜玉屈膝,綠兒懵懵懂懂地跟著做。連笙驚訝易千城竟然會來馬車裏,她這會兒還在生他的氣,但也知道婢女們不適合在這裏,因此點頭同意她們離開。
兩個婢女去了後頭柳嬤嬤的馬車,留下冷著臉的連笙和易千城,一時無話。
“我傷口疼。”他突然出聲,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來馬車裏。
連笙看了眼他的肩膀,並不吭聲。她覺得這段聯姻裏,自己太過被動了,往往是易千城想如何安排,她都得一一照做。他至今沒有學會尊重自己,反正她已經將話說清,也不必再應和他。
“咳,”易千城輕咳一聲,坐在她身邊,聲音微微沙啞,“阿笙,二皇子登基了。”
連笙猛然側過頭看他,“你說什麼?二皇子登基了?怎麼會這麼快?”她著實驚訝,以至於忘了他不知不覺改了稱呼。
易千城鬆了口氣,她果然感興趣這個。他放慢語調解釋給她聽,“先皇一共有七個皇子,駕崩前沒有傳位給新君,也沒有立太子。先皇寵愛宓貴妃,並不待見皇後,因此遲遲沒有立嫡子為太子。宓貴妃的家鄉在浣水,與城主沾親,二皇子是她的兒子,這次爭奪皇位結束得這樣快,浣水起了最重要的作用。”
連笙沉吟片刻,“浣水助二皇子登基了?浣水的城主不是一向中立嗎?這次怎麼會出手幫二皇子?就算宓貴妃與他沾親,也不至於這麼快改變立場啊。”
連笙說得很對,易千城心一沉,她之所以知道這些,肯定與連祁脫不了關係。想到連祁,他的眼裏暗沉一分,連祁的態度太不正常了,自己可不會與易環討論天下之事,也不會用看情敵的眼神看妹夫。
易千城微微眯眼,他的直覺告訴他,連祁不是個善茬,而且他對連笙,肯定抱有不同尋常的感情。
連祁這個人,他必須想辦法解決了。他看著連笙,盡量不讓自己眼裏的殺氣外露一分,接她的話題,“你說得對,浣水城主不可能突然同意幫宓貴妃母子,除非他有把柄在宓貴妃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