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想逃跑。”驀地,十七突然出聲說道。

男孩聞言,雙腿又是一抖。

“沒、沒有啊……”他顫聲答道。

也不知道剛剛拚湊的那些證據都跑哪裏去了,一聽到十七的聲音,男孩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陣恐慌。

“為什麼走這麼慢。”十七又道。

“我……我……”男孩拚命地思考著,差點就被十七給嚇哭了,“我害害怕……”

“這樣啊。”

下一個瞬間,男孩突然察覺到,束縛在自己左臂上的那陣柔軟消失了。

十七鬆開了對男孩的掌控。

“別怕。”

——叮鈴鈴。

“我不會傷害你的。”伴隨著一陣輕靈的響動,十七那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入了男孩的耳際。

不知為何,這陣悅耳的鈴聲在男孩聽來,就像是死亡的喪鍾一般,不僅讓他的心率再攀了新高,連踏在實地上的腳掌也軟麻了好一會兒。

至此,男孩總算是放棄了掙紮,決定老老實實地當這個小女孩的俘虜。

路途其實不算多遠,若不是之前他盡可能地放慢步速,估計這會兒早就趕到地方了。

男孩其實是知道黃鸝在什麼地方的。

畢竟,在虛業城中,黃鸝是為數不多的幾間專門為凡人準備的飯館兒,他自己也曾經去過一次。

那裏的百果酒很是出名,度數低口感好,不僅是業界公認的“入門酒”,而且很多五大三粗的大漢也很喜歡喝。更重要的是,有很多年紀和他相仿的少年,經常以“喝了多少多少百果酒”來當做茶餘飯後的吹噓資本。

身為一個十二歲的男孩,酒量至今還是“一杯倒”的水平,他對此也有些不樂意。所以經常纏著師傅帶他去嚐嚐百果酒,想以此鍛煉一下酒量,並搜刮一些能和小夥伴們攀談的個人經曆。沒錯,今天之前,這個半大少年其實還挺向往黃鸝這個地方的。

然而他現在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去,隻想趕緊回到店裏,哪怕被師傅發現了自己擅離職守,給痛罵一頓他也願意。

無奈,這個小少年這會兒真的是再也找不到反抗十七的勇氣了。

“為什麼呢?”男孩在心中胡思亂想道,“明明她已經鬆開了我,我可以立即逃跑的,為什麼呢……”

他當然想不明白這個問題,隻能一點點地往目的地走去。

不知是不是上天比較眷顧他的緣故,當兩人走到了黃鸝門前時,卻發現黃鸝的大門此時已經緊緊地閉合在了一起。

“好、好像關門了……”男孩扭頭看向了十七,提醒了她一句。

十七卻隻是淡淡地回了一句:“走。”

沒辦法,因為組建不起勇氣,男孩隻好垂頭喪氣地繼續往前走。

不料,當兩人接近了正門,卻突然不知從哪跳出來了一位錦衣少年擋在了二人身前。

“二位,”這人對他倆拱了拱手,輕聲道,“此地已被我派包了場,還望二位另尋他處歇息。”

少年的語調有些生硬。

好像是……不太習慣說這種文縐縐用語的緣故。

男孩聞言如蒙大赦,趕忙再次扭頭看向了十七。

隻見,這小姑娘依然是一副無動於衷的表情,她盯著這個個頭不高的錦衣少年看了一會兒後,隻說了一個詞。

“讓開。”

錦衣少年聞言臉色一變,他不著痕跡地四處打量了一番,隨即放下了手上的禮節,像是沒聽清一般追問道:“你說什麼?”

“讓開。”十七又重複了一遍。

因為想遵循哥哥的教導,十七今天重複了很多遍她根本就不想再說第二遍的話。

可惜的是,擋在她身前的這位錦衣少年又是個“不識時務”的人。

“我想二位已經聽到我的話了,”錦衣少年也追述了一遍重點,“此地,已被我派包了場。還請二位看在我派的麵子上,另尋他處。”

十七稍微推開了些許身前的男孩,使自己能夠正麵對峙著這位高她一頭的錦衣少年。

眼見這小姑娘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錦衣少年略微皺了皺眉,又道:“若是二位不聽勸解,可別怪在下不留情麵了。”

說完,少年裝模作樣地冷哼了一聲。

劇情看到這,一旁的男孩早就嚇得控製不住雙腿了。

這可是仙人啊。他有些想不太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姑娘連仙人的麵子都不給?

雖說如今的帝王頒布了“仙凡同視”的法令,但哪兒有愣頭青會願意真的去得罪一個仙人?

這可不是像是得罪了街頭小混混那樣,被施一頓皮肉之苦就能揭過的事兒啊……

“你是說,”十七眨眨眼,“如果不殺了你,你就不讓我進去,是嗎。”

“……啊?”錦衣少年聞言一愣。

這小丫頭……剛剛說了什麼?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錦衣少年並不需要完整地想明白這個問題。

隻見,眼前的小女孩稍稍改變了下重心,抬起一隻小腳直勾勾地往自己的腹部踢了過來。

小女孩的動作,以及可以用肉眼捕捉的加速度,都慢悠悠的,這個軟弱無力的踢擊隻給了錦衣少年一種相當違和的感覺。

以至於,就連少年想要“防禦”或是“躲避”的身體本能都沒有引發。

然後。

砰——撲通。

這可憐的家夥,就這樣輕易的,為十七打開了他守護至今的大門。

廳堂之內的景象,和最初見到的時候不太一樣。

十七一手拽著一旁的男孩,不著痕跡地掃視了一圈店內。

加上那個摔在廳堂中央的少年,她一共看到了五位穿著同款錦衣的人。

可是,包括這五位錦衣少年在內,整個廳堂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向十七。

再次體驗到這種讓自己透不過氣的壓力之時,慫在十七身邊的男孩這才後知後覺到了一件事:

這小女孩絕對不是因為眼睛的顏色有問題,才會讓別人覺得害怕。

她根本就是個怪物。

廳堂裏一時靜得可怕,別說落針了,在座的諸位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過了大概十秒鍾,二樓西北角的那一間房才傳來了第一聲動靜。

隻見隨著“吱呀”一聲,從房門後麵走出了一位揉著眼睛的小男孩,嘴中嘀咕著:“怎麼這麼吵啊,我還想眯一會兒呢……”

這句話的響度充其量隻能算是自言自語。

可惜,剛從房裏爬出來的十三並沒有察覺到這個驟然寂靜下來的場景。

所以這句話,連十七都聽到了。

“哥哥,”十七臉上的表情一軟,瞬間變回了女孩子,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道,“我把醫生帶來了。”

在這句話傳入廳堂之後,人們剛剛體驗到那種莫名的心悸感也隨之消逝了。

最先回頭看向十七的,是那位有著湛藍色眸子的錦衣少女。

“火。”她即刻皺眉喚道。

“是。”堆積在身上的壓力撤銷之後,阿火也轉過了身。

阿星和阿雷則蹲下了身,查看著如今還躺在地上的那位錦衣少年。

當阿火看到十七的第一眼時,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自己眼前的,隻是一個小女孩。

女孩長發披肩,黑袍加身。粉嫩的麵龐上,兩隻閃爍著欣喜的大眼睛正在專一地望著一個方向。

阿火甚至連十七的餘光都感覺不到。

氣氛僵持了片刻,又是由那位藍眸少女率先打破了死局。

但見,少女腳下一蹬,借著座椅和飯桌的海拔遞增,一躍跳上了二樓。

“啊?”十三迷迷糊糊地扭過頭,看向了這個飛身上樓的少女。

“別動!”藍眸少女當機立斷,一把將十三拉入懷中,伸手扼住了十三的脖頸喝道。

“這……”十三一愣,“什麼情況……”“你也別動!”察覺到十三似是有些掙紮的意思後,藍眸少女便加重了手上的力氣。

可是,她的話音剛落,藍眸少女的心中便襲來了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慌。

眯眼望去,十七臉上的笑意已是凝結了下來。

她的表情緩緩地平複著,最終,又變回了一副比淡然還要冷漠的神態。

緊接著,另一位男孩也突然站起了身。

“放開他。”他攥緊了小拳頭,死死地盯著挾持著十三的藍眸少女。

“阿鳴,你……”空鬥見狀,驚訝地看向了十四。

“十……”看清這位同門的麵貌之時,十三也驚訝得張了張嘴。

詭異堆砌至今,芷千誠忍不住皺起了眉。

“咳咳……”藍眸少女咳了兩聲,硬著頭皮說道,“我等隻為求財,不願傷人。還望各位配合。”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說客套話了。

“求財?”十三眨了眨眼,“就是……搶劫?”

“閉嘴!”藍眸少女又加大了些力氣,“……咳咳……咳咳咳!”

“霜!”阿火聞聲,急切地回頭看向了二樓,“你沒事吧?”

“收錢……別管我……”藍眸少女——阿霜顰眉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

“——你們好像聊得挺開心啊。”空鬥打斷了阿霜的話,“哼,今天有老子在這兒,你們別想從這帶走哪怕一個子兒!”

“你!”阿火聽他再次出言不遜,頓時怒火中燒。

剛剛打了自己兄弟的事還沒算清呢,這廝轉頭來居然又敢打斷阿霜的話。

哪怕原本的計劃確實沒有害命這一個環節,此時的他也已經氣得控製不住自己的雙手了。

“火……咳咳……”阿霜咬緊了銀牙道,“別跟這廝一般見識……咳咳……大局為重……”

阿火聞言,立在原地沉默了半晌。他的雙拳緊緊地握在一起,不時向外傳遞著“哢哢”的怒火。

“好!”阿火籲了口氣道,“星,雷,收錢!”

兩人得令,即刻站起身,撿起了掉在地上的布袋。

“喂,你們好像搞錯了一件事吧?”空鬥身形一晃,擋在了阿星和阿雷的麵前道,“為什麼你們會覺得我會接受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