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突然覺得,一直以來禁錮著自己的那個東西,似乎是壞掉了。

隨著這聲清脆的碎裂聲自腦中炸裂開來,十七便感覺脈輪的功率驟然加大了不少。

與此同時,四周的空氣中也傳出了一陣高頻的悲鳴聲。

盡管氣流立即四處逃竄了起來,可終究也隻是徒勞。到最後,還是會被十七無意識地抽離出它們攜帶的靈韻,緩緩納入體內。

一時之間,就連空鬥也滿臉驚愕地長大了嘴巴。

再怎麼講,他也是個合格的仙人。像這種如同搶劫一般的靈韻吸納,他從來沒聽說過。

這小女孩明明什麼都沒有做,隻是站在那裏。僅僅是站在那裏,就能讓這些徘徊在空氣中的靈韻發出這種仿佛被殺了全家一般的悲鳴。

“以這種掠奪一般的效率吸納靈韻……”空鬥忍不住在心中喃喃道,“……這小姑娘不會有事吧?”

愣了好一會兒,他才顫顫悠悠地抬起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異變隻讓十七停下了幾秒鍾,握了握拳後——當她適應了這個擺脫了禁錮的身體後,便再度攻殺了上去。

而她的敵人……阿火就沒那麼幸運了。

阿火原本以為,打碎了這小女孩的所有武器,就足以讓她退卻了。哪能想到,這小女孩扔掉了刀柄之後,竟然赤手空拳地打了上來。

一開始,阿火還能在赤膊戰上占點優勢,能夠遊刃有餘地對付這個小女孩。

雖然從沒人告訴過他,但他畢竟是個天生的武技高手。隻憑感覺,就能對一些武技的冗餘動作做出改良,並且能自己摸索著把這些毫無雜質的動作編成一個連鎖。

可是打著打著,阿火卻發現,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了。

那個小女孩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穩健,她的多餘動作也逐漸變得越來越少。

數十個回合下來,阿火忍不住產生了一種“正在和自己打架”的錯覺。

不僅如此,隨著交手頻率的逐漸增高,小女孩的攻擊也愈發精準且凶狠了起來。

終於,當自己一個不小心踩錯了一個步伐之後,就立即被她抓到了這個錯誤,借機將自己擊退了數米。

“唔……”阿火一個悶哼,極力穩住了身形。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小女孩的手臂明明是如此的纖細,究竟是哪來的這麼大的力量。自己明明已經格擋住了她的攻勢,卻依舊將雙臂震得生疼。

所幸,小女孩在擊退了自己後,並沒有立即追擊,而是趕到了剛剛那個快到自己根本看不清的小男孩身旁,俯下身急切地喚起了“哥哥”。

十七將十三的身子從碎石中拉出來後,也不敢大力搖晃,隻是在嘴中不停地喚著哥哥,慌張得像是個打碎了家中餐具,正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在一連串的智商下線後,慌得要死的十七終於想起了哥哥教給自己的知識,立即將小臉湊了上去聽了聽哥哥的呼吸和心跳。

“……還好。”當她聽清哥哥心房的鼓動聲後,總算是找回了平時的呼吸節奏,“哥哥沒事的……哥哥沒事的……”

十七像是失了神一般,完全忘記了還在不遠處虎視眈眈的敵人,不停地在嘴中念叨著這句話。

這麼看起來,她好像真的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

阿火當然不會真的這麼認為,在場的各位沒人比他更清楚這個小女孩的凶殘。雖說一開始自己是憑著一股衝上了頭腦的熱血與她展開了纏鬥,但個中微妙,除了他這個當局者之外,又有哪個人能這麼快地看出來。

自從兩人欲僅以赤手空拳分個高下之後,這個小女孩便最多隻是做做規避動作,完全沒有格擋的動作。

哪怕一次都沒有。

她好像是不知道痛一樣。

和這個小女孩戰鬥的感覺,讓阿火回想起了他們一行人曾經在森林裏遇到的那種野獸。

它們兩個都一樣,不僅動作飛快,招式凶殘,而且就算是打得渾身都是血,也沒有表現出疲憊的意思,更是完全不知道後退。

而為了殺掉那隻野獸,他們四個人身上都掛了不少的彩。阿火的背後至今還留著一道長長的,沒辦法痊愈的駭人傷疤。

如今,阿火又遇到了這麼一隻野獸。

哪怕它長著一副小女孩的模樣,阿火也知道,他麵對的是一隻凶殘的野獸,而不是那個如今癱坐在地上,仿佛失了神一般的小女孩。

果然,事實正如阿火所預料的一樣,這個小女孩也沒有發多長時間的呆。

很快,她就回想起了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十七顫顫悠悠地站起身,轉臉看向了阿火。

阿火的反應很快,隻是和對方的一個眼神相觸,他就立即繃緊了身體,翻出了備戰姿態。

可惜,這種事僅僅靠速度是不夠的。

他完全沒有做好麵對這個小女孩的準備。

“又來了……”阿火極力穩住了雙腿,“我……是在害怕?”

他想不明白。

但身體的反應確確實實地表明了一件事。不管是緩緩從額角流下去的冷汗,還是節節攀升的心悸感,亦或是這無法抑製住顫抖的四肢,都成了“他正在害怕”的最佳佐證。

阿火咬緊了牙關,強迫著自己麵對著眼前這個神色平淡的小女孩。

怕了,就沒法打了。

像是被自己打氣一般,阿火嘶吼了一聲,再次翻出了心中的怒火,率先攻了上去。

兩人依舊是僅以拳頭為武器,不同的是,從這次交鋒開始,阿火就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應對自如了。

就好像自己的動作都已經被對方看穿了一樣,那個小女孩總是會比自己快上一步。

甚至,快上兩三步。

多虧了她此時手中並沒有拿著什麼利刃,否則幾個回合下來,阿火的身上肯定得添上幾處新傷。眼看戰況不利,守在門邊的阿星立即闖入了兩人之間,說道:“火,我來幫你!”

“好!速戰速決!”阿火一聽,頓時又燃起了一縷嶄新的戰意。簡略地說明了作戰方針後,便和阿星二人從不同的角度欺近了小女孩。

赤手空拳和野獸打,以傷換傷是最為愚蠢的選擇。

隻不過,和眼前這種不知道痛的野獸打,以傷換傷卻是他們唯一能夠取勝的方法。

他們倆在此之前,早有了無數次合作退敵的經驗。戰鬥之中哪怕僅是交換一個眼神,他們就能夠理解對方的意思,並實施下去。

所以,當阿火和阿星兩個人以一正一反一百八十度的站位同時進攻之後,十七就沒辦法輕易地應付他們倆了。

一旁的空鬥見了,也是即刻閃身加入了戰場,嘴中諷刺道:“你們兩個大男人,欺負一個小女孩像什麼話?”

說完,便繞到了十七身邊,和她一同對抗起了繞行在周圍的敵人。

多了一個人,十七就少了來自幾個角度的顧慮。身前的阿星雖說動作挺快,但比起阿火,差的不是一點兩點。幾個回合下來,便被十七的攻勢逼得疲於奔命。

“牙仔!”阿星擦掉了嘴邊被十七打出的鮮血,大喊一聲道,“過來幫忙!”

“哦,好。”牙仔愣了愣,倒也沒什麼猶豫,便握緊了拳頭加入了進來。

就在幾人在廳堂中間酣戰之時,縮在一旁一聲不敢吭的諸多食客們這才反應了過來,這可是脫身的好機會啊!

他們當即貓著腰,悄悄地往店門的方向繞了過去。

“星!”阿火見了,當即大吼一聲,“別讓他們跑了!會引官兵過來的!”

“好!”阿星腳下一蹬,躍到了一張飯桌之上怒道,“我看誰敢走!”

經他一喝,幾個提心吊膽的食客頓時又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都什麼事兒啊?”幾位無辜的食客忍不住在心中嘀咕道,“出來吃頓飯而已,怎麼說被劫就被劫了呢……還好有這些仙人出麵,否則可真就是倒了大黴了。”

“不過,看著幾位仙人的模樣,好像都隻是孩子而已啊,他們真的能行嗎?”

“唉,把店鬧成這樣,估計掌櫃的今後的生意不好做咯。”

隨著戰局逐漸往白熱化發展,十四也拋棄了觀戰者的身份,加入了戰局。

這麼一來,敵我雙方的人數就又不平衡了。無奈,阿星隻得被迫跳下了餐桌,再度和兩人聯手退敵。

從個人實力上來說,錦衣少年一方著實是占不著便宜,但是,他們一個二個可都是從垃圾堆裏用拳頭和別人搶食活下來的,聚合在一起之後,將心閣三人一時倒也沒法擊破他們的陣勢。

但是,身為主攻手的阿火,此時體力的消耗已經處於一個非常危險的邊緣了。若非是被心中的怒火和激昂的戰意支撐著,他怕是早就倒下去了。

嚴格來說,他做的已經很好了。

能和硬實力高於自己的人打了這麼久而不落敗,哪怕是以將心閣的標準來評判,也已經是相當不弱的水平了。

更何況……他麵對的那個敵人,還不按常理出牌。

打過架的各位肯定知道,不怕疼的人都很難纏。要是那個人不僅不怕疼,還挺會打架,那就算了,趕緊溜吧。

十七就是這麼一個不僅不怕疼,而且挺會——越來越會打架的人。

火星雷三人以阿火為中心,見到阿火的眼神示意後,都把主要目標鎖定在了這個小女孩身上。起初,他們還能通過無縫的聯合技巧打得這小丫頭節節敗退,可過了一會兒後,他們卻發現,他們已經很難再抓到一個能夠三人圍攻她的機會了。

隻要看到三人的步伐有些異動,十七便會立即繞到空鬥的身旁,或者是背靠著一個無法通行的障礙物。

這麼一通拉扯下來,火星雷三人都有種有力氣使不出來的感覺。

眼看戰鬥依舊處於膠著狀態,一時難分敵我,芷千誠悄悄地貓著腰繞到了十三的身旁,檢查了一下他的心跳和呼吸。

其實吧,剛剛十七過來查看的時候,芷千誠已經從她的表情上看出了些什麼了,隻不過他心裏有些擔心,這才又過來看了一下。

十三這家夥,在後心挨了一擊後,心髒雖然停止了幾秒鍾,但是藏在裏麵的脈輪立即盡心盡力地為他做起了心髒起搏工序。幾分鍾的時間,就把裏麵的淤血處理幹淨了。隻不過,這種心髒震蕩傷可不是說著玩的,如果隻昏迷了幾分鍾的時間就醒過來,並且活蹦亂跳地加入戰鬥的話,也太作者意圖了。

嗯……雖然確實挺有意思的,可就算我真想這麼幹,也不行。

十三這會兒是真的醒不過來。

確定了十三的生命安全沒什麼他看得出來的大礙後,芷千誠也緩緩地鬆了口氣。他瞄了眼已經變成戰場的廳堂,想來想去,也隻能讓自己參展才能以最快的速度終結這場戰鬥。

雖然按照他的判斷,十七那一方終歸是能贏下來的,但由於他不確定十三有沒有受內傷,需不需要立即得到醫治,所以他不想冒這個險。

隻不過,要介入戰鬥的話,不能就這樣一頭衝進去。

他隻是黃鸝的一個小二,不能會仙人的本事。所以,芷千誠糾結了半天,選擇的方法是先溜出去換件衣服。

現場這麼亂,掌櫃的和景海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隻要自己從廚房的通風窗裏爬出去,應該是不會有人發現的。

想到就做,芷千誠的執行效率——獄鬼的執行效率一向都是這麼高。

從窗戶上跳了下來後,芷千誠先是遠眺了一眼街道。

“居然真的還沒人發現這裏的異狀……”嘀咕了一句後,芷千誠便順著牆邊高速移動了起來。他身上的衣服顏色本來就屬於冷色調,緊貼著屋簷的陰影,倒也不會被行人察覺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