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低了半天的頭,卻始終沒聽到席月茗的回應。
抬頭一看,她這會兒還在看著那對夫妻離去的方向發愣。
“呃,席小姐?”萱蒼宇又喚了一聲。
可惜,這依然並沒有什麼用。
“席小姐?”萱蒼宇抬起手在席月茗麵前晃了晃,“席小姐?能聽到嗎?”
“啊……”矚目的畫麵中混入異物之後,席月茗立即後退了一步。她怔怔地眨了眨眼,扭頭看向了萱蒼宇道,“萱……公子?”
“你沒事吧,席小姐?”萱蒼宇見狀,翻出官腔關切道。
“沒……沒事。”席月茗搖搖頭,“我沒事……”
說著,她緩緩地低下了頭。
“總覺得……好像對她的打擊挺大啊?”萱蒼宇暗忖道,“看來之前和這個閨蜜的關係挺好的……”因為不想追問,萱蒼宇便用一個醫者的目光仔細地審視了一番席月茗的臉色。
判斷出氣色上沒什麼大礙後,他第三次說出了告辭之言。
“嗯……萱公子,”席月茗道,“真不好意思,耽誤了你這麼久的時間。”
“沒關係的,席小姐。”萱蒼宇微笑。
說完,他再次行了一禮,便離開了石亭,往書閣裏走了過去。
這個小插曲雖然讓他覺得怪怪的,但萱蒼宇倒也沒往心裏去。
他今天的目的,就和他告知席月茗的一樣,隻是想係統地補一下有關荒氏的曆史。
來到將心閣這麼久,他這也是第一次來書閣。
“好大啊……”萱蒼宇看著眼前一排排厚重高大的書架,忍不住喃喃道,“這個地方。”
臨近年底的這幾天,將心閣幾乎給所有閣中成員放了假。
“嘶……好像是叫做‘白夜祭’……吧?”萱蒼宇自語道,“閣中的先生弟子都去準備新年祭典了,所以根本就沒多少人在這裏看書……”
實際上,並不是“沒多少人”。
到目前為止,萱蒼宇一個人都沒見到。
多虧了這裏的采光非常好,否則遊身於這陣漆黑書架之中的人,免不了會覺得有些驚悚。
整個書閣的色調是沉重的,大概是因為建造者不想讓讀書人在書閣裏喧嘩,而設計出來的一種心理暗示。
萱蒼宇並不著急,他負著手穿行於漆黑的書架之中,花了十多分鍾的時間,才把第一個標示為“儀禮”的分區給走完。
“這麼多書,”他忍不住苦笑道,“估計隻把目錄看完,就能花上不少的時間。”
話雖然說得有些泄氣的感覺,但萱蒼宇的笑容之中,還是藏有一絲期待的。
“也不知道,把這第一層的書全看完,需要花費幾年的時間。”萱蒼宇推開門,走到了分區之間的隔道之中想到,“等以後有時間了,得做個調查,計劃一下怎麼看比較有效率啊……”
隔道之中的牆麵上,貼著一張這一層的平麵地圖。萱蒼宇瞄了兩眼,找到了“曆史”分區的位置後,便再度邁起了腳步。
他的腳步很輕,即便這裏目前並沒有別的讀者,萱蒼宇也一直遵循著書閣裏的禮節。
沒一會兒,萱蒼宇就停在了“曆史”分區的門外。
“這個分區,好像沒有其他的幾個大啊。”估算著它的大小的同時,萱蒼宇推開了房門。
果然,就和他想象的一樣,貼有“曆史”標簽的這個分區,其總空間約莫隻有先前那些分區的三分之一大小。
書架的數量,根據萱蒼宇的目測,也比之前那幾個少上很多。
“唔……是因為曆史其實也沒多久的緣故嗎?”萱蒼宇在心中喃喃道,“還是因為……能收入進來的曆史,隻有這麼多?”
因為書的數量不多,萱蒼宇這次隻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就大致瀏覽一下所有的書名。
“這次……”萱蒼宇想了想,從書架上抽出了幾本書出來,“就先從這幾本開始吧。”
書本的大小都比較相近,每一本都能有一卷《辭海》的尺寸。
以萱蒼宇的水平,捧個十多本就已經是極限了。再多,他的視野就會被擋住。
挑好了書,萱蒼宇便往提供給弟子的閱讀區域走了過去。
“咦?”走著走著,萱蒼宇突然眯了眯眼,“有……人?”
閱讀區裏,此時正坐著一個少女。
她一手托著腮,一邊打著嗬欠一邊翻看著桌上的書本。
稍微走近點後,萱蒼宇發現,這位穿著將心閣校服的少女,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一樣,明明腳步聲已經很明顯了,可她還是連頭都沒抬。
既然這樣,萱蒼宇隨即也打消了上前打招呼的念頭。
人家讀書讀得這麼入神,自己突然去打擾別人總歸是不太好的。
出於禮節,萱蒼宇並沒有盯著少女的臉龐看,但淺淺一瞥的印象到還是有一些。回想起少女剛剛嗬欠連連的模樣,顯然是那種明明已經很累了,但還是強迫著自己讀書的好孩子。
綜上所述,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萱蒼宇不僅沒有接近她,反倒是找了個離她比較遠的位置坐了下來。
兩人之間相隔著三張長桌,以這個距離來看,也算是互不侵擾了。
萱蒼宇輕輕地放下了手中的一摞書,就近拿了一本便翻了起來。
這本書的名字叫做《祈源》,從目錄上來看,似乎是記錄的是“祈源曆”這一說法的由來,以及相關的故事。
關於這個,萱蒼宇之前也有聽說過。“祈源曆”作為一個沿用了兩千餘年的紀年法,除了其確切的方便之處外,自然還是要扯到發明它的人。
——荒氏。
不過嘛,這本書從開篇開始,就摻雜著大量的私貨。作者不僅沒有身為曆史學家的自覺,而且還一直為荒氏吹牛逼。
幾乎所有的需要記載的信息,作者都是以故事的方式記載下來的。而這些個故事的“主角”,毫無例外都是有幸遇到了“前綴後綴都多得數不過來”的荒氏。
然而諷刺的是,自始至終,他們都隻提到了“荒氏”,從未留下過哪怕一筆關於荒氏真實名諱的記錄。
萱蒼宇讀故事的速度很快,沒多久他就大致地將這本書翻了一遍。
之所以選擇它來看,是因為有件事萱蒼宇一直很好奇。
按照祈源曆的紀年法,每一年共有十二個月。在這十二個月中,一月、三月、五月、七月、八月、十月和十二月,都是三十一天。而四月、六月、九月和十一月,卻都是三十天。
最奇怪的地方是,正常來說,每一年的二月隻有二十八天。但是每隔四年——當年數能被四整除的時候,這一年的二月就有二十九天。按照這本書上的說法,這種月份的安排全都是由荒氏一個人決定的。
他為什麼會這麼決定,以及做出這種決定的緣由,這本書上都沒說清楚。
隻是根據後世人的實踐,發現祈源曆這種紀年法,確實可以從一定程度上“預知”一年四季的轉換,從而讓人們更有規律的生存。雖然根據地域的不同,四季的變化會出現一些偏差,但荒氏居然連這種偏差的程度都流傳了下來。
即便我之前說過,這本曆史書更像是紀傳體小說。不過既然能保存至今,它的作者自然也不是什麼尋常的文藝青年。
故事裏有關於祈源曆的“設定”,每一條都寫的清清楚楚。可惜的是,萱蒼宇來回翻看了好些遍,也隻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為什麼一年要分成十二個月、為什麼月份的天數會彼此不同、為什麼二月份的天數還會隨著年份產生變化,這些問題估計連作者本身都不知道。
正當萱蒼宇思索著這些設定之間的聯係時,他突然察覺到了一雙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扭頭望去,那個用功學習的少女此時正看著自己的方向。
萱蒼宇一愣,本想打個招呼,但話還沒出口,那少女就已經站起了身,捧起書走到了書架之中。
看到少女的體型時,萱蒼宇不僅懷疑起了自己剛剛的猜測。
單從這份單薄的身形上看,她的年紀可能還要再小一點。
少女的腳步聲也正契合她那輕若羽毛般的身材,微不可察。
將書放回原位後,少女似乎是就這樣離去了。
聽著那越來越細微的腳步聲,愣了半天的萱蒼宇終究是忍不住苦笑道:“真是奇怪啊……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