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泥牛入海,倏然不見了。
千殤大吃一驚,抬頭相望那鏡子,見它此時正如八卦之式飛速旋轉,煥發出紅白相間的光芒,且有陣陣陰氣怵人而來。
“陰陽鏡!”千殤麵色大變,突口叫道。
上古法器,可通陰陽,可吸人魂魄,更是除妖伏魔的無上利器,如今竟在一個妖孽手中,怎不讓人吃驚。
“嗬嗬,你倒識貨,受死吧!”那男子一陣獰笑,驟然念動咒語,便見那麵蒼樸的鏡子紅白光亮大熾,一團陰厲之氣猛然直向千殤而來。
千殤暗叫不好,待要躲避,哪裏來得及,他也就五百年的修行,怎能跟上古法器抗衡,便覺光亮刺破雙眼,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如大海之浪滾滾而來,啊……,一聲疾嘶,他的身子已被這股吸力卷起直向鏡中而去。
陰風朔朔,如刀割臉;如冰的寒氣,更是冷人肺腑。黑魆魆的一個混屯的世界,千殤無限製的下墜。
一點,兩點,三點……就在離千殤腳下幾十丈的無邊黑暗中忽然有或明或暗的光亮閃了起來。
等下墜到了那些光亮處,奇怪的是,竟也停止了墜落之勢,懸浮飄蕩在其中。
細看那些一個一個小小的光亮,竟是飄飄渺渺,幽幽蕩蕩,被陰陽鏡吸進來的潛遊魂魄。
“憐兒,你在哪,在哪?”千殤呼喚。
然而憧憧影影,沒有魂魄回答他。
千殤淩空打坐,念動法咒,催動意念,右手食指中指相並,朝眉心處一點,立即紅光頓起,天眼開啟了。
天眼所望到的魂魄,便看見一個個形形色色的若在煉獄之中煎熬的男女魂魄,披頭散發,麵容淒苦,伸著無助的雙手痙攣掙紮著。
這可惡的妖孽竟然囚困了這麼多無辜的魂魄,使其日日夜夜,年年歲歲禁錮這裏鏡子受盡磨難,不得自由。
所有的魂魄一一掃視而過,奇怪,根本未有憐兒。
千殤歎了口氣,知道這些魂魄不知已投世輪回了多少次了,現在呈現出來的人形都不知道是哪一世的了。從這麼多魂魄中辨認出憐兒的魂魄來惟有用法術將自己的進入他們的隱藏至深的輪回記憶裏去尋找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的人生,雖精彩紛呈,但閱覽太多,已使得千殤份外疲勞與焦灼,他要找的憐兒的魂魄依然未找到。
帶著十二分的疲倦,他又進入了最後一個女子的魂魄輪回記憶裏。
桃花。
春風駘蕩,柳絲含情,竹籬茅舍邊,燦爛如朝雲的一片美麗桃花。
一青絲俏顏的美麗女子,花磚踮起身軀,折下花一枝,放鼻輕嗅,人麵桃花相映紅。
“憐兒!”這一霎那,千殤的心肺霍然張開,全身戰栗,失聲喚道。
時隔了五百年,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為之修行兩度的女子,他那枉死的愛妻,竟然如此清晰地出現在幻象中,怎麼令他心念激蕩,熱血湧流。
意念波動太厲害,法力頓失,心神又回複到本尊。
急急又稍作鎮定,千殤努力平緩自己的情緒,又施法力再次進入輪回記憶中。
“呀,好可憐的小狐狸!”畫麵已自轉變,那桃花般容顏的姑娘挎著竹籃山中采藥,發現了一隻受傷奄奄一息的雪狐。
動了惻隱心的姑娘將狐狸帶回家中,請醫療傷,細心照料,十天後狐狸痊愈,對這位美麗善良暗暗種下了情愫。
畫麵再轉,那是紅燭高燒喜氣洋洋的洞房裏。美麗的新娘暗掀大紅蓋頭翹盼新郎。陡然一道黑影閃現,新娘血濡嫁衣倒床而亡。
淚水瘋狂的迸流在千殤的臉上,那種錐心刺骨的絕望苦痛再次襲進了他的心肺。憐兒,我的憐兒,我可憐的憐兒!他喑啞著,癡誠地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語聲哽咽,如泣如訴。
法力在心念急劇波動中又消散了,千殤整個人如癡如呆,蝕骨的愛戀,錐心的絕望,使他整個人處在了半癲狂之態。
“憐兒,憐兒!”他時而溫柔,時而淒厲,時而憤恨呼喚著,張開雙臂似要拚命將那魂魄攏緊於懷中,然而每次剛緊抱它於懷中時,它便化作白煙散去,於不遠處從又團成光球飄蕩。
幾次抱攏均無所獲,千殤的神誌逐漸清醒。
憐兒的魂魄怎麼會在這裏?五百年後她的靈魄不是在現在的藍霽兒的軀體裏嗎?為何會在這陰陽鏡裏?被囚的所有女人的魂魄都找遍了卻就是沒有找到明月閣裏那個叫憐兒的女人的魂魄,她的魂魄如何又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