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無趣,義德帝多少滋生了點良心,命人擺上酒席,揮退所有人他親自為信陽斟了一杯酒,落坐下來,看著信陽,薄涼的雙眸有了一絲追溯往昔的溫情,措辭也是用的最平凡的語氣,“三弟,你還記得我們很小的時候,有一次躲在偏殿角落裏一起偷喝一瓶酒,結果喝得酩酊大醉睡過去,害的宮人四處尋找,最後被父王罰跪的事嗎?”
身子一動,信陽的眸光終於有了焦距,他冷冷地瞧向義德帝,靜寂無語。
“真懷念那段美好的日子啊,一起讀書,一起練武,一起玩耍,兄弟間親密無間,手足情深,哪怕離開一小會都會掛念著對方……”記憶的閘門打開,那些塵封已久的往事在記憶的長河裏流淌……
“可是,隨著你我漸漸長大,越來越有了自己的心思時,兄弟情義就開始變味了……”
“直到我被立為太子那日,你我所有的一切手足情意便戛然而止。我知道你很委屈,我讀書練武領兵打戰,哪一樣都不如你,甚至連父王母後的寵愛也不如你,不,不是不如你,是朕根本就沒得到什麼寵愛!”義德帝身軀開始發顫,神情悲憤蒼涼,“無論我再怎麼努力,他們似乎永遠也看不到,但是,大茲國遺訓,立長不立幼,我再怎麼不濟也依然得到了我夢寐以求的太子之位,但盡管如此,我依然步步留心,時時在意,小心嗬護我來之不易的地位。然而無情的母後卻不放過我,她幾次三番地攛掇父母廢我立你,父王動搖過,但終究因我沒有過錯,再加上大臣們極力反對,我這才苟延殘喘下來。終於漫漫的黑暗長夜熬過去,父王駕崩我做了王帝,當我穿龍袍戴十二冕旒坐上龍庭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時,我忽然想大哭,因為我再不必夾著尾巴做那這世上最屈辱的太子了,從此以後天下地上生殺予奪,唯我獨尊,我是這大茲國的最高主宰者。”
“但是沒過幾年逍遙的日子,隨之你南征北戰,立下了赫赫戰功,權勢中天時,從前那種讓我透不過氣來的氣勢又重新壓迫到我頭上,我寢食難安,我如蟻噬心,我……”
“不必再解釋你要殺我的原因了……”聽到此間,終於淡漠接口的信陽一抬手將杯中的酒飲盡,“自古宮廷權利之爭哪個不是血腥殺戮,我隻求你一件事……”
“哦,什麼事?”
“殺我一人就夠了,不要連累無辜!”朝中信陽派的有相當一部分人,帝王曆來在殺了黨首是絕不會放過黨羽的。
“好!”義德帝點頭,旋即有殺氣似墨汁濡上宣紙般綻開在眼中,“不過,我知道你死的冤,有一人給你陪葬,我相信黃泉路上你不會寂寞!”
“你說什麼?”信陽心一跳,陡然直視義德帝。
“想必你猜到了,不錯,是月羲,你愛他至深,可是他卻背叛你,朕替你報仇,讓他陪著你死,你一定會很開心的,這也算是做哥哥的給你的最後一份送終禮吧!”
“哈哈……”信陽驟然笑如癲魔,“好,多謝王兄,我真的很開心!再索性請求王兄,將我們裝在一個棺材裏,他在下我在上,我到死也要壓著他……”
“原來你不僅是個癡情種子,還是個瘋子,好朕依你就是!”義德帝嗤然嘲諷。
“多謝陛下憐憫!”信陽起身,恭恭敬敬地匍匐跪地深深一拜,抬起頭來時,他靜靜看著義德帝,一字一字道,“我想見母後最後一麵!”
原來這一跪為的竟是這個理由,義德帝冷笑,殘忍道:“朕不許!”
“為什麼?”信陽祚色,嘶聲道。
“朕知道母後正想著怎麼營救你,朕怕她見你一時控製不住自己惹出一些難以收拾的麻煩,到時候她畢竟是朕的母後,朕不忍心……”
“你這混蛋……”信陽麵孔瞬間狂暴扭曲,義德帝就是拿母後這個誘餌來害他的,可是現在臨死前想見一見母後,這狼心狗肺的卻不允許。壓抑在胸的一切憤怒,怨恨,委屈,恥辱,瞬間爆發,信陽咬牙出手對著義德帝當胸就是一拳。
“唔……”義德帝猝不及防他會動手,痛得整個人彎腰下去,像一個蝦米樣團緊。
“陛下!”嘩啦,門外護駕的禦林軍闖進,撲過來一下子將信陽擒跪在地。
“你為什麼可以絕情絕義至廝,為什麼?”信陽掙紮,哀嘶。
“絕情絕義的是她,當年她攛掇父王廢朕立你,可曾有半點母子之情,因果報應,往日之恥辱朕今日一一還報你們!”義德帝痛楚地扭著臉,也扯破了麵皮。
“你,你這狗彘不如的東西!”信陽忍無可忍,破口大罵。說實話他這人比較陰冷,很少如此罵人,但今天實在是出離憤怒了。再則自己馬上要死了,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